第2章 德·加希耶疯了(第5/7页)

可是正当他凑够了钱的时候暴发了天花,由于他是城里仅有的几位西医,地方当局禁止他离开。为了对他坚持要离开的决心表示感谢,主人把他软禁在家里,对任何帮助他逃跑的人施以严厉的惩罚。他只好靠研究传染病来消磨时间。

加希耶最终在1747年获准离开奎托,前往利马去搭乘回家的船。去利马的路上他又对白桂皮树(从树皮里可以得到肉桂)进行了研究。他再一次把所有的标本都寄回了家——大部分又再一次丢失在路上。

他1748年到达利马,偶遇当初探险队的另一个成员戈尔登。出于某种原因,这两个人又开始了另一次穿越安第斯山脉的艰难跋涉,以便能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过冬。路上他们又到了波托西,考察了那里的银矿,接着又去了华卡维利卡的水银矿。加希耶在拉巴斯停了下来,在那里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植物系,他非常兴奋,决定让戈尔登一个人赶路,自己留下来对它进行研究。

到1749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云加斯山谷研究古柯——以前他只是听说过这种植物。可是他再一次用光了所有的钱,只好在1750年被迫回到拉巴斯当医生。拉巴斯的州长对他非常感兴趣,坚持要他住在自己家中——接着就不允许他离开。

加希耶接下来从事了各种各样的科学活动——最著名的是修建桥梁。四年后,他筋疲力尽,身无分文又被囚禁,终于设法劝得州长允许他离开。就在这时,灾难再次降落在他头上:他得知到自己的绝大部分植物标本和笔记都在去往巴黎的路上丢失了。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还从来信中得知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兄弟都去世了。他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这也许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再一次当了医生——其间他给巴黎的亲戚写信说,植物学同医学一起毁了他的生活,他决定放弃这两门学科——来当个数学家。这一次加希耶永远地疯了。

穷困潦倒之际,他在利马找了个小房子,这个垮掉了的人在里面还要再呆上十年。最后,一群法国旅行者听说了他的困境,给了他回家所需要的钱,强行把他送到回国的船上。他于1771年七月到达巴黎的家中——他离开家已经三十六年了。来接他的是他两个还健在的兄弟,安东尼.劳瑞和伯纳德,他连他们两个都认不出来了。

即便回到了巴黎,好运有没有降临到他身上。离开利马前他不愿意提前把他后来收集到的标本寄回家,而是把这些东西留在一个信得过的仆人那里,说他走后一定会派个可靠的人回来护送这些东西回法国。在这期间,这个仆人去世了,所有这些东西,包括他写过的所有的学术论文,都同仆人的私人物品一起烧掉了。要不是加希耶的精神已经完全垮掉了,单是这一个悲剧也许就会把他彻底毁掉。

他在索邦神学院任职,尽管法兰西学院选他为院士,他从来没有去过那儿。他也一直没有恢复神志。约瑟夫.德.加希耶死了,正如他的自传作者简短地写到的那样,八年后在“经历了短暂的痛苦后”离开了人世。我们对他最后的印象倒是很适合他:加希耶,年老体迈,饱经风霜,一个人呆在寓所里,“clouedanssonfauteuil”——直接翻译过来就是“钉在安乐椅上”。不过也许我翻得有点不对。

所有这些和古柯又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很大。加希耶所搜集到的所有这些标本绝大部分没有能够到达欧洲。有一种到了法国。它就是古柯,就是今天还呆在巴黎的自然历史博物馆里的那一株植物,陪伴它的还有加希耶最初给它画的图。各个植物学家一直分析来分析去,给它起了各种名字的正是这株植物,直到1786年,法国生物学家让.凯沃利尔.德.拉马克把它归类为高卡古柯。这个名字一炮打响。既然科学家已经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而且到南美大陆的旅行也比以前容易得多,对古柯惊人作用的进一步报道不由蜂拥而至。

唐.赫伯立特.瑞兹从1777年到1788年穿越了秘鲁和智利,做出了如下报道: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坚信古柯和烟草一样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用来令印第安人开心的植物,但是实际经历让我改变了这种毫无根据的看法。我看到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这种似乎无色无味的死气沉沉的叶子的确具有奇妙的功效。此外,古柯是一种药效已经得到证实的治病良药。将它煎煮或是沏泡,可以治疗痢疾,止住腹泻,并能治疗妇女产后月经不调;将它研成粉末混入白糖,可以治疗胃酸过多,还可以强健牙齿。

《DH瑞兹的日记》,RE斯古尔兹译,1998

不幸的是瑞兹颇有见地的话并没有引起注意:他的日记丢失了两百年,等到人们在二战期间从自然历史博物馆的被炸毁后的废墟利再次发现它时,后来其他远不如他博学多闻的旅行者早已超越了他。

德国的探险家亚历山大.冯.洪保于1801年到达秘鲁,马上开始着手研究这种可以带给印第安人精力的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要研究一下这种活性成分是怎么回事,还是件新鲜事:科学刚刚开始逐步接受生物学的因果关系,接受事情并非变个魔术就能发生的事实。洪保想知道是什么使得古柯能够令人精力倍增的。显然,可能的答案只有两个:要么是古柯叶子具有某种能让人精力充沛的自然特性,要么是石灰具有这种特性。

在对这两个成分进行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错误的一个,得出的结论是石灰具有这种特性。然而正是对古柯的用途所作的报告——例如洪保的报告——才使得人们对围绕这种古怪的草药展开的争论有了更加广泛的评价,并认识到科学可能会在这方面激起人们普遍的兴趣。大众传媒甚至也谈论起来这个奇怪的习惯,想知道——南美印第安人的秘密是什么呢?

我们确信存在这样一个非常异乎寻常的事实: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在一起实践了好几个星期;经历了极度的疲乏,他们的身体健康和精力却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们不需要屠夫,不需要面包师,不需要啤酒工,不需要酿酒师,不需要燃料,不需要厨房用品——要是现在大卫教授旅行回来,愿意思考一下这个课题,我这里有一些重要的材料可以供他试验使用。要是他发现了一种没有重量上,体积上,还有价格上的所有不便的,暂时的抗饥荒法,或是食物替代品,即便是在我们这片幸福的土地上,也有成千上万的人会把自己的祝福献给他;因为有了这种东西,任何人都也许都能像秘鲁的印第安人那样,时不时地不用吃饭,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和工作一个月。无论伦敦的市议员怎么想,这都将是人类智慧所能取得的最伟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