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类第三大劫难(第5/14页)

“血管的直径大小在调节大脑血流量方面非常重要——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大脑对氧气非常敏感”,她这样解释道,“因此实际情况是,可卡因造成了血管收缩,而血管一旦收缩,紧接着就会造成血液根本无法通过,这时人就开始出现各种症状。”

这个发现很有意思,但是这只是个开始。比她的实际结论还要重要的,便是她在研究中所用的方法。在她寻求证明可卡因在服用者身上会产生类似中风症状的的过程中,弗可夫采用了以前从来没有人试过的方法:她拍下了人的大脑在可卡因作用下的照片。给人类的大脑拍照,这在弗洛伊德的时代需要把人头顶削去,所以我们也没法责备他没想到这个主意。给大脑拍照而不干扰其正常活动,需要有一台非常特殊——也非常昂贵——的名叫PET(即正子放射型电脑断层摄影)扫描仪的照相机。

PET有点像一种警方行动:给被窃车辆安装一个定位发射仪来监控其所在位置。将特定的分子同一台放射性发射器(正电子源,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连接,然后再注射到人体内。当这些分子通过血流进入大脑的时候,带了标签的这些分子会发射出自动导引的信号,扫描仪便把这些发射的信号记录下来,从而提供了一系列的图片来表明这些特定的分子在任何既定时间所到达的位置。你几乎可以给任何东西加标签,然后就可以观察它是如何经过大脑的。

弗可夫一开始是给水加标签,把氧分子改成是O15。接着就开始摆弄使用可卡因过程中可能参与进来的分子:葡萄糖,后来就是可卡因本身了。她的工作第一次具体地演示了可卡因在人的大脑内运行的方式。弗可夫说,整个运行过程的关键在于一种叫做多巴胺的负责神经传递的化学物质。

电路是通过机械的转换来进行物理连接,就像铁路上有许多个连接点一样。然而大脑却没有可以移动的部位。相反,大脑的电路连接靠的是通过化学方式相互交流的连锁线路:当细胞A想同细胞B连接的时候,它不是在物理意义上接触B,而是释放出神经传递物质。这些化学物质几乎同一时间就可以被细胞B接收,产生新的信号,信息就这样一环一环接替传递下去。这些神经传递物质中的一种就是多巴胺,它就是为什么可卡因让人感觉非常好的关键。

在大脑的边缘区域——控制情感的区域——可以找到多巴胺。从进化的角度看,这些区域发生进化是因为它对诸如人之类的动物非常重要,可以使其能够进行某些物种繁殖行为(性交,进食),相比之下的某些其他非物种繁殖行为则是诸如跳下悬崖,把肢体插入脱粒机里等等之类的动作。多巴胺就是那种能让你的身体知道什么事情同物种繁殖相关的物质,它在身体里所产生的反应会让我们感受到我们称之为“快乐”的东西。多巴胺通过打通快乐线路来让你感觉很好。不仅仅是很好:让你感觉好极了。因此多巴胺对可卡因让人感觉很好的方式负责

事实上,在合适的位置上有更多的多巴胺就意味着更多的快乐。尽管人们各有各的口味,某些物质似乎能够非常有效地提高人的多巴胺值。巧克力,大热天喝上一杯冰冻啤酒,或是洗个热水澡,这些都能提高你的多巴胺值。不过,这些刺激物产生的快乐总是非常短命,因为多巴胺刚一产生,马上就被一扫而光,吸收起来以备下次利用了。这就是为什么一块巧克力吃的时候感觉非常好,却不能让你整个下午都感觉棒极了。大脑提供的多巴胺只够让你知道这是件乐事,接着就开始把它吸收殆尽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方法可以人为地大大提供你的多巴胺值:通过药物。吸上几支大麻香烟后再吃巧克力,味道会好极了,这是因为大麻提高了多巴胺的分泌,所以吃巧克力的时候有更多的多巴胺在那儿。诸如鸦片之类药劲儿更强的药物,可以强行释放出大量的多巴胺涌向大脑的快乐中心——从而产生强烈的快感。

但是可卡因比这些东西都要机灵。可卡因并不仅仅是提高大脑里多巴胺的分泌,而是阻止大脑对多巴胺的再吸收。它找到一种叫作“多巴胺搬运工”的分子,把它捆绑起来,使之无法起作用,从而阻止多巴胺的再吸收。随着更多可卡因的摄入,更多的多巴胺搬运工忙碌起来,也就有更少的多巴胺被再吸收,因此就有更多的多巴胺再你的快乐线路上游荡——你的感觉就会更好。

弗可夫是第一个在她的PET扫描仪上目睹这一运动过程的人。她指出,可卡因刺激下的多巴胺分泌的顶点刚好同正在服用可卡因的瘾君子所说的“欣快感”完全吻合。她还指出,可卡因服食者一般使用的可卡因剂量可以锁定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全部多巴胺再吸收区域。再猜猜看。这就是为什么可卡因让你感觉非常快活。

当然,弗洛伊德和他的同事对这些都一无所知。他们现在正在别处忙活呢。

除了可卡因的麻醉作用之外,人们最兴奋的莫过于它可以用来治疗鸦片和吗啡上瘾的潜力了。在美国,人们对用这种简单的药物来治疗麻醉品上瘾的想法极为激动,因为内战之后,数不清的士兵回到家乡时都染上了鸦片瘾(因而人们委婉地称有吗啡瘾的人是得了“从军病”)。当时对这种上瘾的人仅有的治疗方法要么是实行冷火鸡疗法(即突然完全停药),要么是下半辈子仍然当个瘾君子。因此,当1878年五月WH本特利医生在给《治疗学学报》的一封信中最早提出这个想法后,美国医学杂志上纷纷出现了一系列报道,建议说可卡因可以用来治疗吗啡上瘾。医生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弗洛伊德也是其中之一。真的可行吗?本特利引用了四个用可卡因消除了鸦片瘾的例子,还补充说他还治愈了三个“酒鬼”。美国各地都有报告支持他的观点。

希望能测试出可卡因是否能够把瘾君子从吗啡身边拉开,亚特兰大的一个人有尤其充分的理由。这个名叫约翰S彭伯顿的中年药剂师是一名联邦战士,曾经参加了内战,然后在1869年当了药剂师。和他那一代的其他成千上万的人一样,他也是个吗啡瘾君子。彭伯顿花了好多年时间泡制出了治疗各种疾病的专利的药物。除了骄傲地作为“BBB”(植物补血膏),“三效护肝片”,“全球之花止咳糖浆”和“印第安女王染发素”的发明者之外,还有一样发现可以让他声名远扬。

他在1880年也看到了有关用可卡因治疗吗啡上瘾的报道。他读过《英国医学杂志》上的罗伯特.克里斯蒂森爵士的登山冒险试验。他还注意到马里亚尼葡萄酒有多畅销。马里亚尼可是发财了:到这个时候他在纽约,伦敦,巴黎,斯特拉斯堡,布鲁塞尔和日内瓦都设立了销售中心。他甚至还在埃及设了办事处。彭伯顿开始对古柯进行试验,最终在当年晚些时候泡制出了他自己的马里亚尼葡萄酒,“法国古柯葡萄酒”(“理想的滋补品和兴奋剂”)。产品于1881年投放市场,彭伯顿很快就对一个记者吹嘘说“我相信我现在的产品比马里亚尼的产品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