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药?毒药?(第6/7页)

对一些人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沉溺于可卡因更令人心醉的事情了。可卡因能减轻疲惫感,消除精神压抑,产生愉悦健康的美妙感觉。一开始的时候,药物的后期效果非常轻微,几乎无法觉察出来,但是不断沉溺于可卡因之中最终会产生一种不得不满足的渴望;个体接下来会变得紧张,发抖,失眠,没有胃口,最后沦落到可怜的神经衰弱的状态。

《医学记录》,1885年十一月28日的社论

到1900年,由于娱乐目的过量使用可卡因而导致死亡的病例超过了因医学上的倒霉遭遇而导致的死亡的人数,显然,一种新的药物上瘾问题即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美国成立了一个“毒瘾习得委员会”,这个机构比较了它所收集到的从1898年到1902年一来所有有关药物上瘾的资料。委员会指出,美国的人口四年间上升了百分之十,而可卡因进口量则上升了百分之四十(这还不包括诸如派德之类的公司在美国生产的可卡因)。与此同时,外科手术中使用可卡因作为麻醉剂的情况也迅速减少,因为人们发现了诸如普鲁卡因之类的更安全的人工合成麻醉剂。

在1890年,随着可卡因最初的繁荣,美国对可卡因的需求大约每年一吨。十五年后这种需求——本应该更小,而不是更大——达到了七吨多。然而市场很容易就吸收了多余的量。委员会给全国的制药商发出了调查问卷,结果发现每家公司平均有五个瘾君子,据此据估计全美国总共大约有200,000个瘾君子。同一年,《英国医学杂志》报道说光是辛辛那提城就有大约10,000人染上了可卡因瘾。

美国人还是最近才明白可卡因上瘾是个严重的问题。尽管还没有针对可卡因的联邦立法,全国各个州已经开始自己采取行动。奥尔良在1887年开始行动,禁止销售没有处方的可卡因。蒙大钠州于两年后,纽约于1893年都紧随其后采取了行动,接近1900年的时候,许多美国本土地区都禁止可卡因。

然而,仅仅限制可卡因销售起不了多大作用,因为人们从专利药里很容易就可以得到它。此外,各种惩罚措施也执行得不严格,人们很容易就能够贿赂药剂师买到可卡因。而且,由于美国各州在药物立法上没有达成一致,可卡因在一个州是非法的,而在另一个州则非常合法。有些规定可卡因合法的州干脆进口更多的可卡因,然后穿越边界运到另一个规定可卡因不合法的州去。当地的执法人员很快就发现,随着上瘾现象不断蔓延,要控制可卡因供应简直不可能,所以干脆放之任之。只有医学界似乎还是对此十分关注。

医生一度认为需要对可卡因和鸦片的销售加以管制。医学界认为可卡因的害处尤其大,因为他们在它身上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到1901年的时候,美国百分之三十的可卡因上瘾者仍然是牙医)。医学协会对含有可卡因的江湖假药的持续热销——还有它们使用虚假广告手段——尤其感到愤怒。为了追求越来越高的销售量,这些生产者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引用著名医生为他们的药作担保时说的话,然而这些医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药;或是引用根本就不存在的医生说的话。被治愈的病人也同样都是虚构的。就连医学行业本身也被这些大众制药行业当作了目标:据说医生嘲笑专利药是因为人们一直生病,就能保证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记者们写出了各种各样的有关可卡因和专利药的危险的文章,但是没有人愿意听。直到一个专题系列报道揭开了整个医药行业的黑幕。

1905年春季,《考利尔国家周刊》的编辑威廉.哈普古德认为该是发起反击的时候了。他对美国各个级别的记者进行了长时间的调查后,雇用了他所发现的笔头最犀利的雇佣文人,一个名叫赛谬尔.霍普金斯.亚当的文学界的彪形大汉。接着他为他所有的活动买单,要他尽可能多地揭露这些骗人的假药的真面目。亚当把目标对准了最出名的264种江湖假药,每种都买了些样品送到私人实验室,化验它们里面到底含了些什么。正如所预见的那样,这些药里主要含有两种成分:为了让药物好看或是尝起来口感好的无害的色素或是调味品,和具有上瘾作用的麻醉剂。他问科学家这些产品是不是真的能治疗任何人们期待它们能够治疗的疾病。答案永远都是不能。

很明显,亚当并不是在瞎胡闹,如果他的报告见报的话,制造这些假药的人就很有可能丢掉一大笔钱。因此,在他的研究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有人跟踪。还有人试图贿赂他,甚至还发生了一起著名的敲诈阴谋(有人暗示说——当然是捏造的——他与一位朋友的妻子有染)。亚当没有被吓倒:他马上雇用了自己的私家侦探,让他们去跟踪那些跟踪他的私家侦探。接着他发现了这些人为谁工作,反过来便敲诈了这个人一笔,因为他碰巧发现这个人同别人的妻子有私情。亚当是个办事认真的人。他的报道于1905年刊登在《考利尔》上,人们发现他显然还是个直言不讳的人:

美国大骗局

容易上当的美国人今年花了大约七千五百万美元购买专利药。作为这个数目的回报,美国人吞下了数量巨大的酒精,数量惊人的鸦片,麻醉剂和各种类型的五花八门的药物,范围从药力强大的危险的心脏镇定剂,到暗地为害的肝脏刺激物不等;而远远超出所有其他成分的,便是纯粹的假药。

《考利尔国家周刊》,1905年十月七日

如果亚当对除了染了色的水和草药提取物之外什么也没有的“药”感到气愤的话,那么他对那些含有麻醉剂的药就是怒不可遏了。这些东西不但不能治疗广告中专门提到任何疾病,而且极其危险,可能会造成用药过量或是药物上瘾。1898年的《波士顿医学与外科杂志》中谈到的一个著名的病例,一个人对本特利牌粘膜炎鼻烟上了瘾,每天药吸上三到六瓶,直至他破产为止。(本特利鼻烟非常受欢迎,有些圈子把使用可卡因说成是“抽点本特利”)。亚当说,销售这些药的人参与了“一宗可耻的交易,它令无辜的婴儿神志不清,让我们的小伙子成为了罪犯,把我们的姑娘变成了妓女——无情的贪婪设下了这个圈套,死亡是这桩生意的同伴”。

人们认为亚当的“美国大骗局”系列报道非常重要,以至于《美国医学协会杂志》又印刷了五十万份,作为公共教育服务的形式以成本价销售。情况看起来对这些专利药和江湖药的制造商大大不利。然而,尽管他们还不知道,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比亚当还强大的敌人:一个真正的福音教的十字军战士,他的名字叫哈威.华盛顿.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