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6 戈尔巴乔夫的作用(第5/6页)

戈尔巴乔夫不知人善任,此外,他还有一个对这种层次国家领导人来说最不应有的、最糟糕的特点:在与自己身边的人、最高苏维埃的代表,以及文化界的活动家会见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戈尔巴乔夫在讲话,他不愿听、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讲话,甚至干脆不给对方发言的机会。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本来是邀请一位学识渊博的专家来进行咨询,但是一两个小时的会谈时间都是戈尔巴乔夫在讲话,最后分手的时候他还不忘感谢对方的认真听讲。戈尔巴乔夫十分不愿听到负面的、令其不快的消息,如此一来,苏共政治局和中央书记处的成员都不愿接受总书记的会见和听他作报告。戈尔巴乔夫身边的有些交谈者享有一定特权,这其中大部分是文化界的活动家,然而就连他们在后来也对戈尔巴乔夫不善于听取意见给予了批评。比如,《星火》杂志的主编维塔利·科罗季奇在1987~1988年间曾是戈尔巴乔夫的常客,有一次他决定告诉戈尔巴乔夫,目前在国内,尤其是在党内,戈尔巴乔夫变得越来越不得人心了。科罗季奇回忆道:"当时已是晚上6点多了,戈尔巴乔夫看起来疲惫不堪,我也很累了,现在想想,如果换了是在早晨,我未必会对他说那番话的:'您知道吗,现在许多人都对您有意见,您知道为什么吗?您自己不喝酒,还不允许别人喝酒;您既不给自己挂奖章,也不给别人挂。这些虽然也瞧不起勃列日涅夫,但还能忍受他的原因就是,他不但自己生活得好好的,而且也不妨碍老百姓的生活……'戈尔巴乔夫则不耐烦地回答说:'你说什么呢?我每天都与人们交流意见,我经常打电话。你知道吗,现在国家蒸蒸日上,人民精神饱满!可你说了些什么呀!'……"。

戈尔巴乔夫不是暴君,也不是独裁者,他在与人交往中也容易接近,但是他非常专制,这一点就使他成为不了伟大的民主领袖。戈尔巴乔夫主持的各种会议都缺乏民主作风,主持苏联人民代表大会和最高苏维埃会议对他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相比之下,阿纳托利·卢基扬诺夫主持会议就游刃有余得多。在苏共中央的会议上,戈尔巴乔夫很难克制自己,当听到反对意见或者是批评言辞时,他常常失去控制。戈尔巴乔夫说过这样的话:"与反对派对话是不可能的"、"关于多元化的问题不可能有两种意见"等等。在戈尔巴乔夫身上,内心极度的不自信和外表的过于自信矛盾地融合在一起。他喜欢说,但从来不做,他经常拖延许多重要的事情和决定。一位研究戈尔巴乔夫个性的心理学家别尔金曾写道:"戈尔巴乔夫在为人处事方面犯下了许多惊人的、不可理解的错误,这是他的个人性格所决定的。每个人都明白,应该珍惜自己身边才华横溢、忠心耿耿、善于独立思考的朋友,正是应该从这些人中寻求支持!但是嫉贤妒能的人就常常使自己的圈子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如果一个人的朋友经常与他争论,反对他,打破他的'无所不知'和'无上权力'的神话,那么这个人就将经常处于尴尬和艰难的境地,他不可能与别人分享成功和喜悦。这种内心的非理性的声音掩盖了一切,也导致产生政治上和生活上的失误。否则如何解释,他将国家的命运寄托在像巴甫洛夫、亚纳耶夫和已故的普戈这样人的身上呢?秘密正是在于,戈尔巴乔夫没有给自己的亲信提出过高的个性和知识方面的要求。太阳并不需要其他发光体的陪衬,他认为自己就足够了,其他人的使命只是反射他的无所不在的光芒而已。"

错失良机和不尽职 戈尔巴乔夫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承认,在其担任总书记的最初两年改革并没有真正开始,这是谈话和构想的时间,而不是改革的时候。为推动国家和社会的进步进行了大量的努力,但这些努力并没有投人到实际需要的方向上去。如火如茶的经济和政治改革于1987~1988年开始实行,但是改革进行得很仓促,因而收效甚微,甚至在许多方面产生了破坏作用。这几年里戈尔巴乔夫工作得很紧张,他每件事都要管,但最后却总不能善始善终。到了1989年下半年,苏联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结束之后,在很大程度上戈尔巴乔夫的活动已经进攻转为防守了,在几个月之后,又由防守转为撤退了。无论是对于国内的保守派和激进派,还是对于西方的压制,戈尔巴乔夫都全线撤退了。他允许保守派建立俄共,允许激进派占据俄联邦权力机构的重要位置,而对于西方,他则无条件地放弃了苏联在东欧和德国原有的统治地位。一位美国著名的外交官在后来的回忆中曾写道:"他在我们的脚下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退让。"

1990年3月戈尔巴乔夫被选举为苏联总统以后,美国颇有影响力的报纸《洛杉矶时报》向我约写一篇《戈尔巴乔夫总统的一百天》的文章,我与这家报纸的合作始于70年代末。当时写这篇文章的意图是将戈尔巴乔夫与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进行比较,后者是1933年1月上台的美国总统,在其就任总统后的100天内他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的确,我比其他人更加关注戈尔巴乔夫在1990年4~6月的活动,但对于历史学家来说,他这段时期的表现乏善可陈。戈尔巴乔夫上任后不久即走访了乌拉尔地区,而该地区一直是叶利钦的势力范围。戈尔巴乔夫在乌拉尔各地进行了多次讲演,每次讲话都冗长琐细,但其中的内容模棱两可,他主要是论述其不久前提出的实现"向市场飞跃"的号召。根据经济学家的计算,如果没有制度法规方面的协调配合而贸然转向市场经济,那么这将导致约1500万~2000万人失业。戈尔巴乔夫又撤回原来的意见,他在叶卡捷琳堡的讲话中指出,关于"休克疗法"的传言是不属实的:改变经济政策的决定将在年底通过,而且必须经过仔细的研究。1990年5~6月,戈尔巴乔夫还访问了法国、加拿大和美国,但是没有签署任何重大的协议,他希望得到西方大规模援助的要求被拒绝了。截至1990年年中,苏联外债高达到400亿美元,令人不解的是,这些巨额外债不知被用到了何处。戈尔巴乔夫就任后的100天内,他没有向最高苏维埃提交任何重要的法律草案,也没有签署任何值得历史学家记载的命令。苏联总统在这些天签署的最主要的命令大概要算是关于成立总统委员会的命令了,这个委员会由15人组成,其中包括钦吉兹·艾特马托夫和瓦连京·拉斯普京两位作家。众所周知,这个委员会只存在了几个月,年底便改为安全委员会,但是也同样没有任何作为。当然,在这几个月国内的确发生了许多事情,但这都不是由戈尔巴乔夫发起和领导的,相反许多事件是针对他而进行的。自1990年1月开始,苏联国内经常进行社会民意调查,统计各主要政治家的支持率并绘制成表。1990年1月的三位主要政治家的支持率排名为:戈尔巴乔夫一54%,雷日科夫一38%,叶利钦一12%。在3月末,也就是戈尔巴乔夫刚刚当选总统的时候,在回答:"您认为在我国哪位政治活动家最具威信?"时,有46%的被调查者认为是戈尔巴乔夫,20%的人回答是雷日科夫,而18%的人认为是叶利钦。但是到了1990年6月末,戈尔巴乔夫的支持率则下降到19%,雷日科夫下降到7%,而叶利钦的支持率则上升到40%。我后来拒绝了关于撰写苏联总统一百天的约稿,但是我却阅读了许多西方报刊中撰写这个题目的文章,作者大都抱消极悲观的态度。"戈尔巴乔夫掉进了自己亲手制造的漩涡中","当困难变得越来越棘手时,而戈尔巴乔夫却越来越毫无目的地去抓表面的权力","共产党已经不能领导国家,戈尔巴乔夫既不能领导党,也不能领导控制经济","问题不在于戈尔巴乔夫是否会失败,而是他在什么时候和如何失败","苏联总统的权力高高在上,但却不可能将制度实施到农场和工厂"。这些都是1990年6月间西方媒体上的部分文章摘要,美国的《共产主义问题》杂志将戈尔巴乔夫的总统地位比喻为"哈哈镜王国",可见其统治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