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美国中西部眼中的山水(第5/5页)

在美国中西部的转变中,李雪曼和史克曼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两人都重视藏品质量,注重藏品本身,而不是沽名钓誉。两人都具备成功博物馆馆长的基本特质:善于与捐赠人跳华尔兹舞。有时候,仅有魅力还远远不够。史克曼与人合作编辑了约翰·克劳福德所藏中国书法和绘画手册,并提供了珍贵的建议。史克曼的继任者武丽生,也在克劳福德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尽管如此,1988年,克劳福德与史克曼同年去世后,他的藏品落入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手中。该馆以新建一个特别展厅的方式,诱惑住了克劳福德。

在李雪曼和史克曼的行事准则中,还有一个附加因素。两人都相信要走出博物馆外,包括美国国内和境外。克利夫兰博物馆和纳尔逊艺术博物馆不仅向公众提供讲座和参观讲解,还积极组织学校学生来馆参观,使当地孩子们能够学到东西,还有助于驱散空荡展厅里面的沉闷。但是,走出博物馆外,还具有更为广泛的范围。史克曼在专业领域广受尊敬。1935年,伦敦皇家学院开创性地举办伯灵顿亚洲艺术展览时,纳尔逊艺术博物馆成为屈指可数的受邀参展的美国博物馆之一,送去了该馆的高质量藏品。当时,堪萨斯城的纳尔逊艺术博物馆刚满两岁。中国也是首次批准向境外出借珍宝参加展览,其展品来自神圣、神秘的紫禁城皇家珍藏。

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人们希望这次访问同样能重启中美两国文化交流的大门,李雪曼为此助了一臂之力。一年以后,他率领北美12人代表团访华,前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16个城市参观。一个月的访问属于紧赶慢赶,车马劳顿。后来,李雪曼评述说,他的角色需要“把鞋子推销员和外交官的才能合二为一”。实际上,李雪曼团长在两方面都表现优异,他在乒乓球桌前身手矫健,还是一名攀岩爱好者,为访问提供了额外助益。李雪曼馆长两道浓眉瘆人,身材高大,比中国主人们高出半头。中美之间的文化鸿沟令人畏惧,而他总能耐住性子。“我们称青铜时代,中国人说奴隶时代;我们说中世纪,他们称封建时代。”后来,李雪曼对《克利夫兰实话报》评论道,“那里没有诸如为艺术而艺术、艺术与政治分离之类的东西。当我们因某些美物感到兴致勃勃时,他们难以理解。在中国,艺术属于革命机器的组成部分。”每当出现那种情形,拉里·史克曼就会出来和稀泥,予以解释、活跃气氛。

毫无疑问,李雪曼1973年对中国的访问,为一年后举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扫清了道路。那个文物展览堪称中美举办文物展览中的破冰展。它在华盛顿展出了6个月,展览开幕活动既热闹,又把握了分寸。然而在最初,堪萨斯城并未被纳入展览巡展地。武丽生对随后发生的事情有如下描述:

通过史克曼的关系,并通过堪萨斯城居民、尼克松总统顾问伦纳德·卡门特的努力,“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也来到了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巡展。于是,中国人同意进一步延展,使旧金山的华侨也能一睹展览风采。华盛顿的美国国家美术馆没有亚洲艺术研究员。因此,我担任了相当于3个展地的策展人角色,纳尔逊艺术博物馆则负责展览图录和布展。我们能够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展览图录和展品说明牌的每一个字,都要经过审查。中国内部的事情令人惊慌失措,中国人希望展览图录中只出现文物的照片。于是,我们决定用高质量图片,印出一本好“画书”,同时安排出好的展览陈列。

随后,中国派出了一组博物馆专家,陪伴着展品巡展。他们的任务,是确保展品说明牌不出现任何修改。“他们特别想观看我们收藏的绘画,”武丽生写道,“但是未获允许。”尽管如此,坚冰已经破裂。

随着时间的推移,史克曼和李雪曼光荣退休,被授予卓越博物馆前馆长的荣誉称号。除了对某些藏品归属和征集问题有争议,两人之间通常属于朋友关系。正如两人都赞赏的千年手卷《溪山无尽图》,两人秉性相投,与德高望重的中国学者一样,都喜欢收藏石头。从内心讲,李雪曼像一块升入云雾之中的岩石,坚硬、固执、朴实无华;史克曼则如潺潺流水,在充满暴力和狂热的世界里,寻找蜿蜒曲折的前行道路。李雪曼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查珀尔希尔,有一栋朴实的乡间小屋。1986年6月,他从那里给史克曼写了最后寄语:

亲爱的拉里,我听说你已从可怕困境中痊愈。在此给你写信表示祝贺,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健康。随信寄去一张照片,以显示你对我们退休后家庭生活的良好影响……我们卧室的外面,可看到一处围起来的小花园,照片后面的石头,是你赠送的礼物,让我备感荣幸。近处那块石头,是我们在圣安东尼奥捡到的。显然,这里是你在密苏里州奥扎克花园的石化基地。不管怎样,我们喜欢这个花园,希望它是祝福和提醒。非常感谢你赠送我们的那块石头,我们会继续摆放使用它,以表示我们对你的谢意。“恋石癖”不属于最坏的罪恶。真的,它属于美德。或者说,我们相信如此。我想起了南宋,不知道它是否已在我的内心凝固……我们的生活品位,不知是真的太甜,还是令人忧虑?从现实版“艺术博物馆”的角度看,我们很享受自己的花园和退休生活。祝好!雪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