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复仇女神(第4/16页)
各种情况表明,进入海峡攻击敌人的命令最可能是在日出之后下达的,肯定直接出自于万王之王自己。我们不知道这个信号如何传达出去,也不清楚薛西斯是否可能和他的将领们在这样迅速短暂的时间中进行沟通,他在观景点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希腊阵线瓦解的情形。大约有50艘三段桡船向伊卢西斯方向逃走,其司令官肯定不知道在他们轻率逃脱的方向上——岛屿西北侧海峡狭窄处埋伏着二百艘埃及战舰。看起来拉德战役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此刻重现了,完全像那个叛国的雅典海军将领所说的那样。现在到了关闭陷阱大门的时刻,应该一劳永逸地解决希腊抵抗力量。到了进军海峡的时刻。
可怕的号声在两侧海岸山丘之间回荡、放大,大批波斯战舰加快划桨速度,绕过萨拉米斯南侧海域勇敢地冲向普叙塔勒亚岛。腓尼基人在右翼,伊奥尼亚人在左翼,西里西亚人、卡里亚人和其他参战人员在中心。在发起冲锋的开始阶段,他们还无法看清敌人,因为海峡的角度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而且初秋的雾气弥漫在海面上。但是很快,最前排的战船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希腊阵地,他们听见对方高唱圣歌的嘹亮歌声,“甚至连岛屿峭壁都发出隆隆的回响”。22这歌声听起来完全没有撤退的痛苦——反倒是波斯国王舰队已经没有回头余地,至少处在队列前排的将领们会突然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抽搐,一阵预感让他们的额头渗出冷汗,似乎自己闯进了埋伏。在他们身后已经有大批的军舰进入海峡,随着船桨搅动海水的节奏漂浮着,各个舰队试图展开阵形,在狭小的海峡中费尽周章避免妨碍其他舰队。此刻在大陆上,波斯统帅们在岸边部队的保护之下看着萨拉米斯方向,无法怀疑伟大国王的精心研究。希腊人的三段桡船面对自己的攻势,非但没有逃走,反而立刻沿着岛屿的海湾和岬角排成了阵势,雅典人部署在最北侧,埃伊纳人在南侧;每一艘船的撞角都正对着波斯舰队。
直到交战前的最后一刻,帝国海军将领们还希望敌人只不过是乌合之众:因为希腊战舰似乎一直在战战兢兢地向海岸退却。但是突然,正当他们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搁浅的时候,退却的三段桡船中的一艘船突然猛冲出队列。此船上的人们后来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幽灵用言语来激励他们,这个鬼魂突然现身在希腊阵前,并且高声质问他们:“你们这些疯子,还想往后退多远?”23水手们立刻用行动回答了她,人人奋力划动船桨,开动船只直冲进两军阵前的水域,闪闪发亮的青铜撞角劈开波浪,直冲向一艘落单的波斯战舰船尾。一支箭呼啸着扎到了甲板上,随后立刻听到木头断裂破碎的声音:战役的第一次交战正式开始。这次冲击没有立刻消灭对手,然而两艘三段桡船的桨手很快就互相纠缠在一起,两船也难解难分。看到这一切,其他船只的舰长立刻下令赶上前去支援自己的战友。很快全体希腊人“纪律严明、队列整齐地”24反扑过来,他们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迎接即将面对的杀戮。
没过多久,整个海峡中的双方都陷入了战斗。战斗场面非常混乱,甚至后来人们都弄不清楚究竟是哪艘船第一个冲向了敌人:埃伊纳和雅典人都将这项荣誉归到自己的头上,不可能做出公正的判断。这两只部署在战线最远端的队伍相距一英里——海峡中的人谁也不可能看清全局。毫无疑问,对于这一天严酷而光荣的记忆,不会是一次战略,或者各个分舰队互相竞争的表演,也不会是战斗的潮流起落,而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惊人事迹,其光辉令这片喧闹、血腥、混乱的布景中的一切变得更加明亮。
一切伟大的事迹都被赋予某些出色的三段桡船上的战士。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雅典人阿墨尼亚斯(Ameinias),来自帕勒涅村。当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他勇敢地冲向腓尼基舰队的旗舰,此船巨大,由国王的亲兄弟指挥。这位王室军官被他鲁莽的袭击所激怒,在他率领冲锋队作战的时候命人射来如雨飞矢——但是竟然在他跳上甲板的时候被抛出船外。还不清楚是否同一个雅典人袭击了国王的第二大指挥官:哈利卡纳苏斯的阿尔泰米西娅女王本人。有人看见阿墨尼亚斯向她发起进攻,女王发现逃生的路被自己的一艘三段桡船阻挡——别无选择只好亲自撞沉它。阿墨尼亚斯看到女王的举动使一位对手放弃了波斯立场,于是停止对她的追击。因此阿尔泰米西娅得以逃脱。
居高临下的波斯国王看到这一切,深受震动。他和阿墨尼亚斯一样也误解了阿尔泰米西娅的举动,认为她击沉的是希腊船只;战斗如此激烈以至于连国王的副官也分不清敌友。显然这对王室文书们是难得的巨大挑战,他们手忙脚乱地记录下特别勇敢的作战典型,详尽描写一切细节,以便说明这场战役过程的庞大。据说薛西斯在看到阿尔泰米西娅撞沉了另一艘船只后叹道:“我手下的男子变成了妇女,而妇女变成了男子。”25他的辛酸可以理解——身为国王,他比那些纠缠在真正战斗中的船长更清楚,这场在海峡中展开的灾难完全可以避免。他能够看到腓尼基舰队的覆灭,由于指挥官战死而群龙无首,有些被雅典人包围在岸边,有些则公开逃跑。他能够看出某些混乱是由于自己的舰队试图撤退而造成的,一排排逐渐散乱了队形,在狭窄的水域中发生冲撞,“其中部分青铜撞角冲进了友军的船身,将整排的桨手推下海中。”26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希腊舰队排成致命的楔形集体进军,将自己的舰队切成两半,只留下右翼的腓尼基舰队如网中的金枪鱼一样被分头击破,坐以待毙。他或许还能回想起来下令进攻希腊人的命令就是自己下达的。
他错误地接受了战斗开始之前向自己发出的信号。他身旁的希腊副官们认出来,那些在他的眼皮底下朝着海峡北侧逃向伊卢西斯的三段桡船,肯定属于科林斯,这些船在到达萨拉米斯岛东北角的时候并没有继续逃走,而是在巡视了萨拉米斯和伊卢西斯之间的海峡之后,调转船头降低他们的船帆和桅杆,回到战场。显然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跑,而是在执行一次巡逻任务,确保夜间绕过海岛的埃及舰队不会从希腊舰队的侧翼包抄过来。他们当然不在此地。薛西斯清楚地知道,埃及舰队尚在8英里之外静静地等候,期待以自己绝对的数量优势,在海峡西端伏击永远不会出现的逃跑希腊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