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病态的犹太恐惧症的兴起,1918—1933(第9/13页)
施特赖歇尔相信犹太人是生物学上的恶魔种族——最初是长着“半人样的”魔鬼。这种信念绝不是变态,而是在种族倾向的右翼不断发展的信仰。在与施特赖歇尔或者希特勒相似的人那里,这一妄想似乎追随着某种发展进程:一开始是流行的歧视性偏见,即犹太人因为他们奇怪的宗教信仰和尖刻的商业行为,是人们不信任的疏离的局外人;后来是完全膨胀的妄想,用戈培尔的话来说,犹太人是反种族的,他们构成了德国患病民族身体中的脓肿。一旦犹太人的仇恨者把许多一般德国人共有的“大众歧视性的”偏见转变为“生物学种族的”犹太恐惧症,他们也就把偏见转变为致命的心理强迫症。
在名为《戴着面具的宗教》(1924)这本没有名气的书中,卡尔· 克里斯蒂安· 布里把这一犹太恐惧症的妄想描绘为一种变态的宗教再神秘化的表现,认为犹太恐惧症患者实际上企图用自己重新具有活力的种族主义基督教替代古老的基督教。犹太恐惧症在这一新的宗教中构成了关键的因素,因为它向所有的人解释了世界的邪恶。布里用餐桌上的盐罐子作为类比说明了强迫症的犹太恐惧症。他指出:正常的人只是看到一个盐罐子;但是犹太恐惧症患者没说多少话就总是提出这样一个论点,即犹太人在腓尼基时代就在食盐的贸易中欺诈,甚至在今天的食盐行业犹太人雇主的比例还高得惊人。布里认为,这样的人肯定不能只看到一个普通的盐罐子,而是必须给其核心的、经常发作的强迫症一个通风口,那就是犹太人邪恶的影响。
不再看到简单的人类,而是看到恶魔般种族怪物的德国人,从现实逃到神话幻想的世界。他们接受了非理性的、有着其独特信仰和礼拜仪式的宗教。在检验纳粹领导人及其核心追随者类似强迫症狂的心态时,詹姆斯· M. 罗兹认为,推动纳粹主义的动力是世俗的千禧年信仰,它类似于在《圣经》,尤其是在《但以理书》和《启示录》里建立的末日意识。那些显示这类意识的人相信自己是离奇古怪的大灾难的牺牲者,形成了相应的灾难综合征,体验了神秘的启示,邪恶的力量引发了他们的苦难;并从他们的启示中知道,他们是被选出在善恶大决战中面对和战胜邪恶的力量;最后他们坚信,他们将引领出一个天堂般的存在秩序(新耶路撒冷和千年帝国)。罗兹令人信服地显示,纳粹分子以及许多德国人,完全被第一次世界大战释放出来的灾难性世界所扭曲,他们真诚地相信邪恶的力量要灭绝他们。依靠特别的启示,并以他们所相信的非理性认识形式,比如种族直觉、“血统的呼唤”、神奇的洞察为依托,他们进而揭开了幻觉的面纱;除了其他方面,他们发现犹太人是主要的给德国人民带来痛苦的人。犹太人是“有着许多头的怪物”。纳粹警告道:一个头是犹太人的国际金融资本主义;其他头是共产主义、自由主义、共济会、和平主义,以及其他支持魏玛共和国的力量。纳粹相信,这个共和国的领导人要么是真正的、要么是有嫌疑的犹太人。他们用颠覆性的意识形态煽动无助、迷失方向的大众,摧毁了帝国,建立了控制在犹太银行家、零售商、百货商场巨头、左翼知识分子和出版大亨手中的腐败政治体制。
拯救之路开始是揭露“犹太人的邪恶”,最后是将犹太人灭绝。在希特勒及其核心追随者的心中,这不仅涉及去除犹太人的“感染”,而且要沿着健康的种族路径彻底地重建德国民族。纳粹分子实际上相信他们能够通过种族优生学,在生物学的意义上创造新型的雅利安人,从而获得自我的神圣化和永恒。当然,这种种族千禧年的前提条件是终结种族污染。纳粹的种族主义者相信,德国人的血统已被与犹太人的性行为所污染。当然,这种妄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兰茨· 冯· 利本菲尔斯和其他带有种族倾向的种族主义者那里就出现了,但是它还相对孤立,缺乏组织。1918年之后,这种妄想很快在德国相当多的人那里传播。甚至在这一妄想最终在纳粹运动那里找到归宿之前,它已经通过无数的小册子和流行的低俗小说得到蔓延。
最有影响的低俗小说之一是阿图尔· 丁特的《反血统之罪》(1917)。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位学者发现了令他惊恐的事情:他的家族被感染了犹太人的坏血。他最初娶了一个犹太女人,他第二任妻子是雅利安女人,但也给了他一个受损害的儿子,他显示出明显的“犹太人的”特性。这怎么可能?谁能够感染或者糟蹋他的儿子?答案显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阴谋。事实证明:他的前妻之父建立了寄宿公寓,专门吸收年轻的、金发的、无知的雅利安少女,其中包括这位学者的第二任妻子,并把她们暴露在有魅力的犹太男人面前。一旦怀孕,寄宿公寓的主人就无情地将“被污染的”雅利安少女驱逐出去,并很快用尚未被糟蹋过的处女填补空缺,这样又开始了一个污染周期。丁特的小说卖得很快;到1934年,销售量已经达到了25万册。丁特也见过希特勒,受到他的影响,并被任命担任了几年图灵根大区领导人。
种族污染的主题也得到了多产的、患有犹太恐惧症的出版家特奥多尔· 弗里奇的推动。他谈及“种族的变形”,并在他的一本书《犹太人成功的谜语》(1919)中声称,警察的文件可能证明犹太人有着特殊的、引诱雅利安女人的性需求,并且雅利安女人悲剧性地、经常是无法解释地屈服于犹太人的引诱:
一个相当低劣的犹太人遇见了一位良好中产阶级身份的女人。他审视着她,让她当场瘫痪,她转身随他而去。相似的事件也发生在大街上,一个红发的犹太服装商站在他的店门口。一位年轻正派的、只有十来岁的少女从那里经过。这个犹太人在她耳边私语了一下,她转过身来,在橱窗前逗留了一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橱窗后面的犹太人。不多久,她就跟着这个犹太人进入了商店……问题现在出现了:这里是否有《塔木德经》的诡计在起作用?据说一些犹太人精于此道,以至于能迫使女人摇摆和颤抖,好像被电击所控制……谁能够解开这一谜底?也许是这一瞥,也许是《塔木德经》的狡猾和生活的经历,知悉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神秘的同情力量?或者是犹太人的能量在某种程度上也发挥着作用,能够控制女性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