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九(第7/9页)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闺八月初九日
——太湖水师统领李朝斌欲先赴上海泖、淀一看,带外江三营前往,看明路程地势,渠仍回皖、楚造船募勇。其所带之三营,阁下与昌岐即可留之协防松沪。目下松沪吃紧,昌岐自可不必出江。添此三营,泖、淀、平嘉一带当敷分布矣。其靖、如、通、泰等处,只好暂置不顾,待李朝斌成军后再说。
——蔡东祥、阳利见可调赴靖、如,赖荣光、陈东友似不可遽离浦口,以其为上下交接之区,甫过九洑洲一卡,不可无营以接应也。轮舟及华尔兵船巡防通海,甚好甚好!铜陵夹尚无船厂,木料极多。赣州后帮大木又被风所打,全漂入铜陵夹矣。贡院竟恐造不成,不知何故。
——鹤汀早已起行赴沪。筠仙今日坐轮舟以行。渠与仆儿女姻亲,若必令其履任,须由尊处奏明请旨,或言沪中急需得人,暂不回避。渠性情笃挚,不患其不任事,患其过于任事,急于求效。若爱其人而善处之,宜令其专任粮道,不署他缺,并不管军务饷务。使其权轻而不遭疑忌,事简而可精谋虑,至妥至妥!切不可使权位兼隆,耳目众属,急于功效,反多损失。
——青、浦得之已久,此时自无弃而不守之理,来示布置似俱妥善。此后贼势趋重金陵,沪上应无他虞。惟兵力尚嫌单薄,阁下急须多选统领营官,日夜训练。鄙人所期望于淮勇者甚大,寄语珂乡诸君子努力图之,不可以目前立功自足。
致张凯章 同治元年闺八月十三日
前闻台旆送令弟灵榇至祁,薄染寒疾,方深系虑。顷闻尊疾痊愈,已回泾县,为之少慰。怔忡复发,尚不甚剧否?合营将士近日渐次就痊否?国藩能鲜德薄,不克感召天和,挽回厄运,累及军士疾疫繁兴,死亡相继,忧愧何极!
贵军十营初定分防宁郡、宁邑,后因广德复失,改以韦部守宁邑而派贵军守宁郡、泾县。顷因鲍公抱病,霆营难遽拔动,又改令贵部暂守泾,旌。三次更改,几令阁下无所适从,抱歉之至!大约宁国县决以韦、洪守之,此外拔营之或迟或速,驻扎之或泾、或旌、或郡,听阁下随时斟酌,敝处不遥制也。
至于阁下回籍之行,必可允许。迟则待明年希庵假满之后,早则今冬起程。目下各营未移,守局未定,尚望勉力支持,不宜遽作归计。至恳至恳!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闺八月二十三日
徽、宁各营疾疫如故,鲍、张实已不能成军。据少泉报,苏贼十余万前来抄鲍军之后路。顷附片备陈疾疫流行,犹未将苏贼西来一节入奏。李信抄呈台览,奏片另咨奉达。
慈溪又失,宁波可危。士良请拨质斋一军,慈溪去郡仅四十里,魏军远隔千里,何能拯救!华尔锐意赴宁剿贼,誓尽杀广勇之从贼者,亦在慈溪中枪而死。华尔在上海、宁波为中外所推服,既失此人,众志一颓,贼焰愈炽,恐宁波必无完理。质斋尚在马金、昏口一带否?皖南各军既不可恃,则魏营不可轻动。万一贼由歙南窜犯婺源、景镇,则江西腹地又将糜烂,而尊处之厘饷首受其害。除魏军外,更有何法可救宁波?伏候裁示。
复官中堂 同治元年闰八月十四日
此间皖南诸军为病所苦,死丧之威,令人不寒而栗。弟自度凉德薄才,不足以挽回厄运,奏请简派亲信大臣来南会办,片稿咨达冰案。春霆、凯章若久不愈,皖南实岌岌可危。万不得已,请调吴廷华两营来皖协防。渠籍隶皖南,添招本地劲卒,兼集近县团练,尚可一呼而聚。目前补救,舍此别无良法。而鄂中少此千人,尚不至遽有所损。尚冀俯允,饬吴丞迅速拔营,星夜来皖,不胜感祷!
南岸兵力既不可靠,则北岸亦处处宜防。石清吉十营本有万不可动之势,因多帅飞调蓝镇等三营入陕,而阁下亦调之西行,弟不便阻留,业已照咨转行。此后留庐七营,万望阁下无再调动,至以为恳!若蓝镇等三营能留鄂、皖境内,不令入秦,则更妙矣。沪上代征楚税奏归敝处,极感厚意。然彼中积弊已深,百孔千疮,竞有不能迅速廓清之势。
复毛寄云中丞 同治元年闺八月十五日
东征局之开,以鄙人从军于外,重劳故里,官绅士民殚力费财,寸心久抱不安。其或浮言恐沈下怀,亦非至愿,特以人多饷绌,他处无可借箸,不得已而出此。来示所指数君子任劳任怨,维持调护,久已铭诸肺腑。惟是箕毕殊情,或张其口;圭璋特献,或刖其足,尚当妥谋剡牍以酬劳勤。汾阳则累函辞谢,出于至诚,固不必相强也。
陈、郑二镇之事,前缄业经详陈,兹又承再三谆属,爱才如命,敢不仰体盛意,剪拂而驰驱之?参员赴鄂控案,此间亦有所闻。然九年冬樊镇一案波浪掀天,卒亦风平天霁,帆樯无恙。此次怒涛之兴固当少减,舵师长年正可安眠以待其自定,无遽卒卒也。
下游各军为病所苦,春霆、凯章、厚庵皆抱病颇重,将士死者十而二三,病者至八九成。敝营务处如姚秋浦、甘子大皆染病不起。鄙人凉德菲才,不足以挽回厄运,已据实奏明,请简在京亲信大臣来南会办,不知果否俞允。片稿另达冰案。
各军欠饷至十一个月,医药无资,江西厘务极疲,顷已专札申饬粤东厘金。彤甫同年刚柔互用,苦心经营,卒乏成效。黄萃农前辈新简粤抚,或可于敝处稍一尽力。
复郭意城 同治元年闺八月十五日
令兄筠仙亲家至此,屡就商出处之宜,殊觉季主莫卜,詹尹难决,卒以斯世滔滔,出固奠知所届,处亦难以自由。或本省有警,由大府咨请劝捐办团;或邻邦不靖,由言者奏请募勇赴援;又或书局已毕,当路变更,因谋食而设法干求,因细故而百端龁,皆属意中之事。祝发而仍不免喧嚣,何如早作下山之计,一为酒肉之僧?谋议未定而少荃自上海特放轮舟来皖迎迓,遂于初十日解维东下,杜伯升从此俯首缰锁矣。因思阁下萧然物外,不受羁绊,良为胜算。然抚幕例称腥羶之地,厘局亦有黜陟之权,予夺所在,恩怨归之。筠公言贫士求厘差者,每向山中请阿兄关说尊处。即鄙人远隔二千里外,亦常有湘士求关说尊处,冀得厘差;或湘官冀得美缺,亦以为取决于意城先生之一言。然则阁下今日之所处,自视以为大隐;自世人视之,则权门也。令兄筠公欲急为阁下另谋菟裘,即鄙人亦疑智者择地而蹈,似不如此。因来示有终日防人之语,聊贡一二以备参酌。
此间各军为病所苦。杨、鲍、张三公皆遘疾颇重,霆营如黄庆、伍华瀚之死,凯营如张运桂,皆关系全军之兴衰。今年军事稍顺,而疾疫繁兴,天意茫茫,不可推测。猥以菲才忝此高位,彼苍降罚不于庸陋之身而于无辜之众,益增惶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