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第7/8页)
顷接大咨,已派克庵廉访统带十营来此援应,有此一军,想必从婺源、景镇、江湾、龙湾等处下手,有益于徽、祁,有益于饶、景。实深感佩,实深敬服。
朱云岩旌德一军本防贼由徽、宁夹缝之中窜入太平、石埭,今贼匪业踞太、石两城,则已破我藩篱,而朱军反隔在贼外。粮路四梗,亦终无能守之理,久思撤回朱军,弃旌德而不守,适因青阳为南陵、泾县后路,诸将求派人防守,遂调朱军出守青阳,已咨达冰案矣。
金陵之贼日内蠢蠢欲动,盖侍逆至此始大举也。十三、十七等日已猛扑芜湖、金柱关两次。舍季弟以十八日物故,沅甫久劳之后,继以忧伤,又拨出五千人分守东西梁山、玉溪口等处,不知能再禁此狂风恶浪否。春霆于十九日闻讣丁母忧,虽以缄牍慰留,而其军心涣散,逃亡相继,殊堪隐虑。
弟秋冬以来,百忧震撼,下游军势便同弩末。徽州与江西之事,全仗大力维持,瞻企何已。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接奉惠书,敬悉严州克复,龙、汤贼亦内乱,计日内可下。似此则侍逆无不回援金华之理,芜湖、金柱关一带必可大松。企慰无已。
克庵不能来景、婺,徽南少此一枝劲兵,则旌德朱军未可遽撤,以增徽北之累,已批令照旧守旌矣。春霆新有母丧,黄麻渡之粮路又梗,勇丁之逃亡如故,将领之骄蹇如故,宁郡终虞决裂。宁败则徽亦难保,不能不为阁下与沈帅之患,愧愤曷已!克庵一军,仍望置诸活处,无再粘着,以备景、婺非常之警。至恳至荷。皖北之事,萧、毛二军已从舒城进屯无为,巢县、运漕之贼似亦不甚浩大,虽不能驱之遽东,或不至遍扰各城。
弟以菲材,忝窃非据,朝廷不加罪,僚友不见弃,尚复何郁郁之有!投劾之说,实以久辱高位,卒无成效,自须引咎少退,避贤者路,仍以散秩陈力军中,专办一路之贼,一息苟存,未敢稍懈。尊见以谓何如?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久未接惠书,不知尊恙全愈否?至为系念。舍季弟于本月十八日卯刻溘逝,皆由国藩凉德菲材,忝窃名位,咎积灾生,殃及手足。悲恸之余,弥深歉悚。
南北两岸同时万紧,阁下正初假满,务望兼程东下。无论贵恙是否痊愈,总求莫再展假。一则阁下老谋深算,可为鄙人分任重负,少减忧灼;二则中外引领而望,疏陈纷纷,钦篆尚交临淮存贮,吾辈受恩过重,亦宜时存惄焉不自安之意;三则鲍军门坚请奔丧回籍,鄙人未允,亦望台旆早来,免致渠得藉口。务祈及早登程,副圣主及远近军民之望。千望千望!贱躯忧思过甚,牙痛异常,每当危疑之际,无可晤商,尤深盼系。
复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初二日
惠书,敬悉一切。常胜军不来金陵,亦自无害,来亦未必果有裨益。九洑洲、下关各贼垒,似非轮舟、炸炮所能遽破。鄙人尝疑用兵之道,在人而不在器。忠逆之攻金陵官营,亦有炸炮,亦雇洋人在内,官军不因此而震骇。舍弟亦还以炸炮御之,彼亦不因此而动。左帅以四十余斤之炸弹打入龙游城内,贼亦不甚慌乱。顷水师在金柱关抢贼船百余号,内有洋人,一律乞降免死。然则洋人洋器,亦会有见惯不惊之一日也。
赫德过此,国藩因恭邸两次来缄,嘱令优待,遂答拜,以示稍优。昌黎造大颠之庐,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来示以为过谦,自必讲求体制,确有定程;但以内地例之,如此省之州县谒彼省之督抚,不回候自其常例,偶一回候,亦未必大乖于礼,然则施之洋人,亦未必因此纳侮。鄙意求胜于洋,在中国官不要钱,兵不儿戏,不仅在税饷之盈绌,尤不在体制之崇卑。卓见以为何如?
萧、毛均到无为州,二十八日出队击巢贼之近无者,贼未交锋而遁,不知有何诡计。树字五营守无为,庆字四营守庐江,均极得力,感荷远庇,实无涯涘。惟口粮无着,更望惠施,将该九营各解两月满饷,不特新营弁勇借免饥寒,即鄙人与珂乡士庶皆拜公之赐矣。
复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初四日
大疏稿读过,不特不赞,且须评责。此次贼犯江北,连陷和、含、巢三属,亦系军务之一大变。阁下百日假满,万不可不速出赴营。以私情言之,则鄙人悬望迫切,实难再待;以公义言之,则皇上之待台端至矣极矣,无以复加。若再迟不出,则于忠字有亏。吾辈位高望重,他人不敢指摘,惟当奉方寸如严师,畏天理如刑罚,庶几刻刻敬惮。鄙人今岁忧灼过甚,虽亦近于怔忡,然较之八年情形则异。八年所以内疚者,以忠孝之地而用意气,以朴拙之人而讲权术,是以且愧且憾,无地自容。今岁则忧劳过甚,渐致心疾,而大节无忝,方寸无悔,未尝不坦然也。舍季弟灵柩昨日到此,抚棺一恸,百感交集。春霆粮路至今未通,宁国局势可危之至。务望台旆速来,协力支撑,至祷至祷。
复左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一日
严州复后,尊处兵力弥形单薄,纵克部不赴皖境,尚恐侍逆回浙,不敷防剿。承商留王沐一军驻扎皖南之五城、龙湾一带,即此已大助徽、祁之力。
近日皖南十分危急,盖匪特诸将战守之不力,亦由鄙人调度之多乖。朱云岩于初四日弃旌德而径赴徽、祁,原檄令其弃去旌德,会合泾军以攻太平,再由泾县移守青阳,今朱但从弃旌一节,而不从攻太赴泾一节,是原檄固乖而半遵半违者又重乖矣。水师于二十七日在金柱关获一胜仗,夺贼舟百余号,侍逆由东坝抬过之船又不得逞。春霆虽报二十七日杨柳铺之捷,杀贼八千,而粮道之梗如故。其报仗向多虚数,尤难深信。默计徽、宁各路,人谋殊为不臧,不知天意尚能佑助,不至全数倾败否?
炸弹轮船虽利,然军中制胜,究在人而不在器。战船若用炸弹,似尤不宜。舟中子弹伤人,皆从横穿而不从上落,炸弹须两坚相击乃能炸裂,恐落水者多,中舟者少也。
致官中堂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八日
运漕既克,北岸声威稍振。又调蒋之纯四营先至六安,以备堵御舒城、桐城一路之用。鄂边应可无虞窜扰。惟南岸鲍军粮路迄未大通,宁郡关系至大。鲍若不支,则皖南数城均恐难保。弟日夕忧灼,专在此路。承阁下协拨六营,吴扎泾县,何扎南陵,附近均有大益。然地势太阔,途径太杂,虑终难保全粮路耳。
致沈中丞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八日
今冬徽、宁之贼未甚决裂,不遽阑入江境,已非初愿所及,侥幸之至。明春古、赖、黄、胡两股终恐不免为江西之累。景镇为西北重镇,阁下以全神注此,又拨重兵驻守乐平,以保景镇之后路,以理势揆之,可期万全。惟闻米粮子药俱不甚足,似须饬局宽为筹发。江味根一军东来,子药拟全求湖南协济。银米二宗,总台义不容辞,惟力是视,仍求大力设法供应,曷胜祷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