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三十二(第5/11页)

别示种烟之弊及李编修书。膏腴地亩,舍五稼而种罂粟,不惟民病艰食,亦人心风俗之忧。直隶土壤硗薄。闻种此者尚少。若果渐染此习,自应通饬严禁。值非年丰民乐,生聚教训,亦未易以文告争耳。

复吴竹如侍郎 同治八年六月十二日

金陵重聚,遂已二年。依依之怀,老而弥笃。量移畿辅,忽复远离。卅载石交,暮年执别。濒行承出饯江上,临歧怅惘,不可为怀。别后巾车入觐,尘事倥偬,履任以来,诸务草创。又闻台从适还霍山,未及通书,深用悚仄。昨接涂朗轩、洪琴西两君来函,知近日已由霍山东还金陵,诸公投辖相留不听,遽还山左。又闻稚璜中丞甚思筑宫拥篲,矜式国人。琴西书言阁下精神清健如常,惟左手右足以在霍山时行动过劳,举止维艰。幸尚自知痛痒,连服辛温之剂,已有转机。近日已渐次复常否?至为驰系。

艮相老成宿望,近年势颇孤立。国藩欲稍解水火之痕,商诸枢府诸公,为之谋一部务。当时似已许诺,出都以后佳音邈然,微闻系为忌者所尼。在艮翁固不以是为轻重,然贞介之操无往而不龃龉,亦足以阻人为善之机耳。

直隶荒残之余百废待举,国藩精力衰退,剧任本非所堪。适值久旱成灾,麦收歉薄,意兴为之索然。近日始得透雨,秋禾尚可播种。但顺、广各属仍未一律沾足,而蝗蝻亦未驱除净尽,犹不无后虑耳。

练兵一事,上意深相责望,筹思三月,未即举行。一则营兵积习太深,一则直隶入款太少,终觉无甚把握,不得不长虑却顾。贫乏之省有所兴举,恒苦不能善其后,正坐此耳。

唐镜文之世兄过此,携确慎公暮年所编辑《朱子学案》见示。据称确慎公病革时犹修订不倦,嘱送敝处一阅。其大纲有九:曰为学总案,曰格致案,曰诚正案,曰修斋案,曰治平案,曰时事案,曰传述案,曰论撰案,曰兴观群怨案。其子目数十,今抄一本奉寄左右。其每目之中抄朱子文若干首,将大全集全数抄毕,惟语录与或问未抄。其间有不满人意者,既已分门别目,为紫阳另开生面,即不能无所取舍于其间。乃如论撰案中尽抄墓碑、行状、祭文等篇,兴观群怨案中尽抄诗词,篇第皆仍其旧,则于为学之津途并非另有阐发高深之处,不过寻常抄写全书之例,恐未足以餍笃古好道者之心。未敢遽行刊刻,特以商之左右。吾兄服膺朱子,沉潜寝馈三四十年,不知于朱文之精粹者亦尝分门别类摘抄成帙否?并乞垂示,无任瞻企。

复李眉生廉访 同治八年七月初二日

邗江握别,怅惘不可为怀。接到手书,如获瞻对。黎莼斋、赵吉甫到此,皆言阁下杜门谢客,惟以文史自娱,手抄《范书》,夜分不倦。来书文采深美,而楷法愈益劲整,真乃有功翰墨者。去年曹、阮、陶、鲍、谢、李、杜、苏、黄诸集取次丹黄,今年又致力子、史、《庄子》业已毕功,日来《后汉》想亦卒业。阁下盛年投绂,所业益勤,天或者故以微疾昌其所学,追扳古人,啬于宦途而丰于此耶?

至于炎凉世态,自古为然。虽豪杰之士能遗外世故独立千载,而不能禁止当世之揶揄。杜老所作《赤霄行》、《莫相疑行》,盖亦为儿曹所困辱,无可如何,聊为长歌以自壮耳。申夫傲岸不羁,卒乃以此被谤,米捐固其借端。然办捐而必曰着重上户,使大绅巨室与中人小家平等捐输,此其势固有所不能。王介甫使品官形势之家均出免役钱文,众论愈哗。巨室之不可得罪也久矣!仆从任用非人,此等乃所谓世法者。一犯不韪,万口同讥,谁能违之?闻其多方弥缝,使萱闱不知获咎之事,而出署之后,囊橐萧然,归途费用亦且不给,此足令人起敬,而谤议当少减乎?刘树堂在候补各员中独觉书叶盎然。三月中委办海运,顷间回省呈出手记,各务事理亦尚通达,将来或可陶成令器。

此间士风稍陋,鄙人欲广加延访,略分三科,令州县举报送省。其佳者以时接见,殷勤奖诱,庶冀渐挽薄俗,一宏雅道。北人困于差徭,亦欲稍予平减。若大加整顿,即恐州县无以自给,刻核太至,必有不肖之心应之。缘民困固深,而官贫亦迥异寻常,若爱其赤子,而饿其乳母,则是两毙之道。地方瘠苦过甚,即宽大之令亦不能遽下也。

贱体粗适,惟兴趣锐减,不似去年远甚。前以辖境旱灾,次孙殇亡,心绪作恶;近因精力日颓。平生颇耽书史,老来百无一成,抚己内惭,惘惘不乐。

雨亭开府山右,差强人意。顷于二十七日出都,过此快聚两日。渠亦兴会索然,岂真所谓沆瀣一气者耶?

复马榖山制军 同治八年六月十四日

新成操江船行驶便利,而工料坚致过于恬吉轮船。机局造船似已愈讲愈精,深用为慰。其保案既经顶奏,当可照准。

江南出款过多,颇形支绌。续增陕饷三万,无款可拨。又加拨京饷二十万,专指盐厘。因请李相将淮军应分盐厘每月让出两万,日来已得复函否?

方子箴与程敬之意见不合,敬之亟求交卸,阁下因委薛世香接办栈务。薛有综练之才,必能胜任愉快。惟栈委究宜用知府以下人员,于运司宜用申文,不宜印委对峙。文移平行,方为可久之道。世香久保道员,亦未便久留斯局也。鄂、西、皖各局滞销,想皆私盐充斥之故。实力整顿鄂局,难敌川盐,皖、西当有起色。

此间练军之议,因绿营积习太深,而本省饷项奇绌,殊无把握。尊处月协之款,粘东补西,略无赢余,不能凑拨练军之饷。前疏请部中月拨二万两,奉旨交原议各衙门复奏,尚不识如何定议。即令准拨的饷,而绿营惰窳积习胶固不解,亦未敢言遽有起色。

沿海水师,尊处饬议十二条所筹画分汛地扼防巡缉,及厘定陆路、内河各汛地,及额缺、薪俸、修署、造船各节,均极周妥。事在创始,不厌求详。弟之所重者,既名水师,将士即宜舟居,船炮即宜常修。此外或因或革,弟初无成见也。

长江事宜,昌歧拟定变通三条,添设两条,事俱可行。惟调汛章程即在一营就近互调,恐难免登岸造房诸弊,业经咨达冰案,不识能另筹良策否?

雨亭入觐,遂拜晋抚之命。雨生过此时即有此说,谣传固非无因。宁藩、苏臬、沪道纷纷调动,局势为之一变。作梅、勉林已于五月二十九日到此。调甫已补实缺,北行有定期否?

顷见李少帅奏牍,湖北书局拟与苏、浙、金陵各书局合刻《二十四史》,诚属善举。惟金陵一局并未筹定有着之公款,亦未派定提调之专员,是以局务尚形散漫,应请阁下筹一闲款,源源拨济。其薪水用款与苏、浙两局互相核对,以期不甚悬殊。至经理此事内行而耐烦者,目下似以洪琴西为最。此后视为一件官事,责成提调,则书可速成而款不虚糜。去年所刻马、班、范、陈四史,因提调无人,至今尚未定刷印确期。本年正月宝佩蘅索赠此书,弟许以不久寄赠。枢廷诸公同声索取,亦皆允许。恭邸笑曰;“但须寄函榖帅,更无不了之愿。”将来敬求阁下留意装钉五部,由洋船寄京。敝处另须数部,前已函告子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