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下)(第6/19页)
但另一方面,共军进势太速,浙、赣两省自沪杭易手,南昌失陷后,沿线虽略有接触,而不久温州又复放弃,浙赣已全部变色,立即反攻的可能性已不存在;然国军仍有意坚守福建及广东,所以当时由福州南撤的军事机关,有一部份则调迁漳州、云霄、招远以至汕头。在此等布署下,厦门就形成了国军在大陆东南方面的军事中心,并由汤恩伯兼任厦门防卫司令;行政方面则由毛森出任厦门市长。这文武二大员,都是由新放弃不久的上海到来的,中央重视厦门的态度,至此愈益明显了。
厦门面积不大,人口仅六十余万,地势略似香港,由于厦门从前受过英国的影响,故部份民房建筑带点洋派,当然这也多少因了华侨较多的原故。厦门港口的东面,如在晴朗的天候下,可遥见大小金门、大小烈屿之山影。距厦门东面半里之遥,尚有一弹丸小岛,即鼓浪屿,风景绝佳,上面尽是完全西式的建筑,并有明代古蹟郑成功的水师台。厦门可说是个岛,也可说并不是岛,因为它的西北方两里阔的海面,如果在退潮时,可以步行至对面的集美镇,海水仅只没膝。集美镇乃我国着名侨乡,景色幽美。至于厦门东南隔海约十余里处,为屿子尾山,山上有昔年英国所设之要塞,巨砲虽已搬迁,但是堡垒极坚,砲座仍甚完整,可以使用。
第一编练司令部成立后,驻于厦门一带的国军部队,首先开始须经国防部之点验组进行点验;如此一来,致使各部队终日慌慌张张,因为诚恐人数不足,引起麻烦,遂演出互相借兵听点的一幕,即使向来与中央嫡系部队不睦的河南部队,此时亦与中央部队有了交往,因各部队之人数,皆经不起认真点验也!
经过官样文章的点验之后,训练即行展开,当时曾有八十余名佩戴校级军阶的日本籍教官,已到各部队进行巡阅,万不料在正式训练尚未展开之时,第一编练司令部却突然宣告撤销,原因固未宣布,但以形势而论,当与大局有关,因为正于此时(八月中)福州失守了,湖南的程潜与陈明仁又投了共,共方四野正逼紧着白崇禧所仅存的桂军主力,西北方面兰州亦告陷落,大局已到了土崩瓦解之势!
福州之失,是相当壮烈的一战,守城的第廿五军(陈士章)血战三昼夜,死伤殆尽,共军三野叶飞所部好不容易始攻入城。至于福州以南的莆田、洛阳桥等小城镇,国军第四0师、第一0八师等仍能苦战达两个月之久,因此遂使厦门方面能有充份的準备时间。在这些情况下,厦门之不适于继续练兵,是可想而知的。不久之后始由孙立人于台湾南部开设了新军训练营,就是此事的后果。
496团奉命反攻 汤司令逐一握手
由于福州的陷落及沿海各城镇的激战,厦门市则更显得畸形的热闹,空气也更感到紧张,从沿海各地撤退而来的大量军事机关团体以及军人眷属和各单位的设管人员及留守人员,如潮涌至,大部份已经无屋可住,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临时搭盖的木屋草寮和帐幕之类,因之市内的秩序,恶劣异常,时时由于争住房屋的事而致机关与机关打、军眷与官眷吵,再加上钞票贬值,更增加了无限的是非!当此时也,银元券、关金券以及中央银行本票,民间早已不用了,军人只好强行动买,军饷之中虽已部份发给银元、港币和黄金,但兑换率是不易求得中庸之途的,银元的种类多,价值亦大有出入;黄金是中央银行的库金,每块重量约十二公斤,凿开之后就难求足秤;因此每日为这些事所发生的打斗事件不下千宗,地方监狱巳失去了效用;军法管制的效果也不再发生作用。日日以死刑枪决作为镇压的手段,但毫不减少案件的发生。军警宪联合稽查队、陆海空三军执法队等,虽然终日在街上巡行,但是街上随时竟会有欢迎共党的标语出现。调查户口以及逮捕嫌疑份子的行动是时时进行着的,在兵慌马乱的时节,当然不无受冤枉的,致而哭声载道,惨不忍睹!
有很多军政人员的住处,为了想减少调查户口的麻烦,各人就在自己的门口,挂出名衔,如此一来,一家挂、家家挂,到处都是官衔及机关的名称了,诸如:「八二八三部队留守处」、「七0八部队官长眷属住宅」、「金华县政府」、「兰溪县党部」、「金坛县国大代表寓」、「安徽省参议员寓」、「行政院官长宅」、「江西省保安总队寓」,⋯⋯林林总总,多如牛毛,因此,厦门当时流行着一句话是:「街街巷巷设衙门,宅宅户户住官长!」然而,儘管门上贴出了官衔,但是户口仍然要查,遂有些高级官员的眷属,往往会撕破衣裙与查户口的人员搏闹!如此的情况,一直的延续到厦门市的末日。
是年阴曆的八月十二日,战火终于烧到了厦门週围三十里附近了,当天下午,防卫司令部下令,将厦门南面对海三里处莲塘村松嵩码头的一座美孚火水公司的十二幢油塔爆炸了,一时之间,海上漂油数寸,顿成火海,足足烧了一整夜。厦门外围的国军接连退败下来,仓皇回到厦门。共军显然此时正在布署,未向市内进攻,厦门防卫司令部指挥的一中队野马式战斗机,一日出击数十次。虽然如此紧张,而市面上却仍旧人潮如涌。阴曆八月十三日,情报消息说明屿子尾山上的海军要塞,已被共军控制了,这消息无异是晴天霹雳,因为人人都知道,整个厦门的粮食弹药全靠海军由台湾及金门运来,如果一旦间共军在要塞上架了砲,厦门立即就成了死港。情况之严重,不能不令防卫司令部立即有所对策,亦即必须马上夺回屿子尾山而守住这座要塞。
当时奉令出击的部队是一个团,这个团本是第廿五军四十师辖下的一一八团,团长刘万燊,原为调作编练司令部担任警卫的,后来编练部撤销,而第廿五军又于福州之役全军覆没,番号已销,所以一一八团此时已被编入第五军第一六六师,改为四九六团,但始终是独立的。由于该团以善战着名,所以攻击要塞的任务,就落在它的肩上。
全团弟兄于阴曆八月十四日凌晨,在厦门码头出发,共乘上了四艘内海民用轮船。临登船时却有一件笑话,十分有趣:防卫部之军需处在码头上铺摆了三张大桌子,桌上用银元堆成了三座小堆,如同金字塔,该团弟兄每人下船时,不论官兵皆发给现大洋两元,并限定当将银元接到手后,必须立即放入衣袋中,当时任何人皆不明用意何在,有些新闻记者追问原因,才搞明白,原来军人们一手执枪,如另一手中拿着两块银币,则无法与送行的汤恩伯司令长官握手,因为汤恩伯立心要和他们每人握手,以示鼓励,特在事先为此事作了周详的準备。自古以来战士上战场,几曾有过这种现象。有人曾问汤恩伯,为什么一定要如此这般?汤却淡淡的说:「以壮行色,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