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湘江北去历尽沧桑话湖南(第10/11页)
周行逢主政长沙时正赶上湖南发生大面积饥荒,老百姓无粮度日,周行逢不忍百姓饿死,速放粮救人,“全活甚众”。周行逢是从社会最底层杀出来的,自然了解民间疾苦,知道老百姓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想有口安生饭吃。如果这点根本算不上要求的要求都满足不了,那么老百姓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造反。
马氏统治湖南五十年,别的不说,余威还是有的,尤其是武穆王马殷,在湖南百姓中口碑不错。所以周行逢为了巩固自己在长沙的地位,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手不能伸的太长,马希萼的教训仿佛就在昨天,前车之鉴。周行逢对待属下宽严有度,公家财物绝不私受一钱,日子过的比较紧。弟兄们不解:“大哥,你有这么穷吗?”周行逢大笑:“只要我想,长沙的金银都是我的。但马氏贪欲无度,虐治百姓,亡国灭种,我怎么会学他们那样?”
周行逢把长沙治的有模有样,但朗州方面却发生了塌天的大事,周显德二年(公元 956年)二月,岳州防御史潘叔嗣因和王逵产生矛盾,煽动部下作乱,攻入朗州,王逵战死。潘叔嗣看上了长沙,指令朗州官员去长沙请周行逢居朗州办事,让周行逢把长沙腾出来。周行逢和王逵情好相悦多年,王逵一死,难免狐悲。潘叔嗣能杀王逵,照样能杀他周行逢。周行逢将计就计,留下心腹弘万权守城,率军驰入朗州,接管武平军军事,给了潘叔嗣一块“骨头”-行军司马。潘叔嗣竹栏打水一场空,行军司马哪有武安军节度使风光,装病不去。
周行逢大骂潘叔嗣:“嫌官小?我就是从行军司马干起的,武安军官大,我能给你吗?”手下给周行逢出主意:“潘叔嗣反复小人,久必为湖南祸首,将军不如把他骗来,说把武安军给他,等潘某一到,刀斧的伺候。”留下潘叔嗣对自己实在是个麻烦,便派人去骗潘叔嗣,潘叔嗣当然愿意,不听手下劝告,美滋滋的来到长沙准备当湖南王。
周行逢跟真事一样,亲自到城外迎接,边说边笑,潘叔嗣心里这个美啊。等到了帅府,周行逢立刻翻脸:“大胆潘叔嗣!王公待你可谓厚矣,衣锦衣,食玉食,你手刃王公,弑主是为大逆罪。我觉得我们关系还不错,屡次忍让,你却得尺忘寸,长沙岂是你这等人所该妄想的?”潘叔嗣刚要辩解,刀斧手就将他拿下,杀于当庭。
刘言、王逵、潘叔嗣这些“准湖南王”都不在了,在湖南唯一能呼风唤雨的,只剩下一个周行逢了。同年七月,周世宗柴荣下诏,正式任命周行逢为武平军节度使,兼领武安军、静江军。马殷开创的湖南,传来传去,居然传到了一个外姓周行逢手里,马殷地下有灵,当会如何感慨。
不过周行逢主政湖南,受益最大的就是百姓,周行逢为人严整,治政有方,马家那帮少爷们哪个也不如周行逢。周行逢当政后,革除马氏时代制定的“刮民制度”,拿一些地痞流氓开刀,贪官污吏一个别想在他手中混饭吃,选贤任能,湖南局势刷新如初,士民大悦。当然,周行逢做为一路枭雄,生性雄猜,动辄杀人。虽然有些人确实该杀,但他的正妻潘氏却不这样认为,潘氏非常象马希范的老婆彭氏,“陋而刚决”。经常劝周行逢:“宽政得人,严政失人,相公不可滥杀。”周行逢不想让女眷干政,十分不高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什么?军政上的事情你少过问。”
潘氏的脾气大,一生气就跑到乡下去了,周行逢对发妻感情深厚,派人去请。潘氏虽然回去了,但不住在帅府,自居一舍,带着奴婢自耕自织,还经常跑到帅府中给周行逢交税,周行逢哭笑不得:“夫人何苦!我缺这些东西吗?”潘氏冷言:“国家财政多出赋税,如果我们家首先违例,别人会怎么看?”见周行逢一笑,又道:“妾之所以不愿回,在于夫君用法严刻好杀,万一祸变,我可不想陪你死。”周行逢知道夫人是好意,行法略有宽松。
周行逢是湖南王,在五代十国那个乱世中,有时就必须下重手,将惰兵骄,官贪吏墨,对这样的人是不能手软的。对他们手下留情,就是绝了百姓的生路。不过罪及首谋就行了,不要大开杀戒,会“折阴寿”的。当然这些宿命观点我们不能相信,但心中自有鬼神,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湖南在周行逢控制的这几年中,百姓不能说安居乐业,但至少要比马氏兄弟时代好多了。只是周行逢“寿禄”不永,在湖南做了几年人上人,到了宋建隆三年(公元 962年)十月,周行逢得了重病,自知不免,召集长沙文武,把十一岁的儿子周保权托付给他们:“衡州刺史张文表是我旧交,为人凶狠,保权年幼,我死后,张文表必反。你们都是我故人,务必善保这条周家血脉,除掉张文表。实在不行就归附朝廷,不能让湖南落到张文表手中。”
张文表闯荡江湖几十年,自持有平湖南大功,听说周行逢死后让十一岁的娃娃当湖南王,大怒:“周氏之兴,我出力最多,周行逢死了,湖南也应该交给我。让我去拜一个吃屎的娃娃?休想!”张文表假装奔丧,路过长沙时,杀掉谭州留后廖简,然后霸占了长沙城。
周保权倒也懂事,派杨师璠去攻谭州,同时上奏汴梁,请赵匡胤出兵帮助剿贼。赵匡胤不仅继承了先主柴荣的皇位,而且还继承了柴荣的统一大业,因为河东有契丹做战略后方,暂时还不能动,只能先南后北,先挑最弱的荆南下手,然后拿湖南。正好这时周保权求救,赵匡胤巴不得这样的好事,派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起军南下。
宋军假装借道,在江陵骗出了荆南节度使高继冲,将荆南小政权给平了。之后进入湖南,但这时张文表已经被杨师璠给灭了,因为之前张文表也向宋朝上表,赵匡胤派人来召张文表。朗州指挥使高超担心张文表以后会东山再起,劝周保权将张文表凌迟朗州市中,生吃其肉(胜者王侯败者贼!)。宋使赵璲问周保权要人,高超替答:“这个嘛,张文表谋乱已经被杀,张文表的肉挺好吃的。”赵璲只好回去复命。
慕容彦钊管你张文表怎么死的,他们要的是湖南。慕容彦钊部直进岳州,李处耘部夜走朗州道,两部风疾南来。周保权害怕了,观察判官李观象劝周保权:“天下一统,事必成于赵宋,高氏坐守江陵五十年,终不免伏阙请死。少主人不如见机入朝,至少能保富贵终身。”周保权想降,但指挥使张从富去不同意,非要和宋军见个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