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新的开始(第3/4页)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那些残忍而又温柔的话只有秦戈说的出口:“我们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不必给我承诺,也不需要刻意和我保持联系。”秦戈说。承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他给过陈栖叶很多承诺,要么没完成,要么是他出于私心强加给陈栖叶的。
他用手擦拭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的他们不再模糊,未穿寸缕并肩而立,像婴孩刚来这世间,干干净净。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挪不开眼。你真的很吸引人,尽管你自己尚未意识到。”秦戈站到陈栖叶身后,搂住他的腰,视线一直停留在镜子里的陈栖叶。
他曾经想要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步步逼近,要陈栖叶全身心的依赖,全部的爱,接受自己细致入微的安排。
他现在想通了。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早起的一杯暖茶,入夜的一场拥吻,而非意气用事,要心爱的人献出灵魂成全他的自私。
他们确实都还太年轻。他们又不可能永远少年。
吹风机的声音又在浴室里响起,陈栖叶在头发半干之际要求秦戈:“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秦戈答应,也给陈栖叶事先说明,他手艺不好,比不上专业的。
秦戈拿来一把剪刀,把陈栖叶留了好几个月没打理的头发剪短,落下来的碎发不够系成一缕,他还是攥了短短一束,偷偷藏起。
他把陈栖叶的头发吹干,陈栖叶突然笑了一下。秦戈问他笑什么,他嘴角翘着,眼眶湿润。
“我突然想到……你以前说我没主见,容易被骗。”陈栖叶的眼泪并非全然悲伤,他说自己如果没遇到秦戈,可能真的会被人骗走,什么事都拿不定主意,而不是成长为现在的模样,有机会拿奖学金出国。
陈栖叶都学会自己自嘲了,学秦戈的语调重复那些他说过的看不上俄罗斯的话。秦戈反而很自豪,很动容,握住陈栖叶的手,掌心贴着心口的位置,说,“是啊,我塑造了一部分的你。”
然后秦戈彻底放手,无需他为了爱情隐藏真实的自己:“别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那些能成就你的机遇,包括我。”
秦戈第二天送陈栖叶去机场。托运完行李后,陈栖叶没立刻过安检,而是和秦戈一起,坐在值机大厅的等候区,正前方不远处挂着时钟和大屏幕,上面显示国内国际班机的最新消息,陈栖叶即将乘坐的俄罗斯航班会在一个小时后起飞。
秦戈怕陈栖叶路上会饿,在机场的便利店买了好几袋三颗装的费列罗。陈栖叶没跟他客气,收下了,撕开其中一袋的包装和秦戈分着吃。
秦戈只要了一颗,边撕糖纸边说:“俄罗斯有很多巧克力,你以后会吃的更美味的。”
陈栖叶扯糖纸的动作很小心,摇头道:“不会的。”
秦戈手指一顿,把巧克力球整个塞嘴里,吃起来竟觉得有些苦。陈栖叶不像他那么迅速,依旧很珍惜食物,还有糖纸——他用那张纸折了只千纸鹤,送给秦戈,假装那是只鸽子。
秦戈收下了。他仰头,盯着实时更新的大屏幕,视力再好,时间久了眼睛也泛酸。
他看了多久屏幕,陈栖叶就看了多久他,占据他的余光。
两人全都一言不发,好像安静些,再安静些,时间就会慢下来,再慢下来,停在这一刻什么都别带走,把他们留在彼此身边。
陈栖叶要乘坐的俄航航班的状态更新为“正在登机”。
秦戈眨眨眼,收回视线,侧脸看向直勾勾观察自己,语气轻松道:“听说俄航很惊险,落地后乘客都要鼓掌,感谢俄航不杀之恩。”
陈栖叶用淡然的笑容回应。时间所剩无几,他想和秦戈再说些话,或者变卦反悔,要继续和秦戈拉扯纠合,蹉跎岁月,而不是任岁月蹉跎。
但他的底色温柔。他还有了自信,笃定地告诉秦戈:“上帝都找不到另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
秦戈笑了,揉陈栖叶的头发,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从始至终没有挽留。
广播在催促旅客登机了。陈栖叶从位置上站起来,最后问秦戈:“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
秦戈望着他,说:“这是我们新的开始。”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们有非常美好的回忆……”秦戈唇角微微搐动。他深吸一口气,呼出,再次绽开一个笑,肯定道,“你也知道……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除非是为了成就彼此。
陈栖叶终于释然了,一个人往安检口走去。秦戈坐在原位,目送他的背景消失在人群里,再抬头,继续留意航班动向。
广播开始播报其他登机信息,秦戈扭头望向不远处巨大的落地窗,一架又一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跑,达到速度,离开地面,往云层飞去。
然后他下意识抚摸自己的手腕,象征姻缘的红绸绳早已断落,随着他的爱情去往异国他乡,也算是一种得偿所愿。
秦戈功德圆满,他该走了。
尽管他不断幻想陈栖叶朝自己奔赴而来,撞进自己怀里,决定不走了。那他一定会满口答应,再也不放手。
他感谢陈栖叶的坚定。歌里唱的意气风发只有在少年时代才值得称赞,他要蜕变成男人了,他应该成熟,克制,理性,体面地开启人生的新阶段。
他直到十多分钟后才能使唤自己的腿,从等候区站起来,扶着所有能扶助行走的东西,跌跌撞撞走到众多出口的一处,僵直站立,头顶蓝天和白云。
有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问他要去哪儿,他说不出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之后又有司机冲他摁喇叭,但很快,他就被所有人故意无视了,因为他脸上全是泪,失魂落魄像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出于本能地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温柔。他紧紧闭了一下眼,手摸上鼻梁,也就触碰到了满脸的水渍。
秦戈艰难唤了声:“……妈。”
“诶,是妈妈呀。”戚渺渺的声量不大,听起来有些虚弱,像是也很累,但要在儿子面前强撑。
秦戈另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柱子,问:“妈,你能来接我吗?”
戚渺渺没立即答应。除了去咖啡馆码字创作,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外界接触了,她父亲也乐意为她创造隔世的环境,只愿她别再受刺激,衰落的神经能稳定下来。
戚渺渺很犹豫,问儿子:“你现在在哪里呀,妈妈让人来接你好不好,你知道的,妈妈总是做些……自己握不住方向盘的怪梦,都快二十年没开车了。”
秦戈继续重复:“你能来接我吗?”
“……儿子?”戚渺渺听清电话那头的啜泣声,逐渐紧张,“你怎么了,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