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2.“唉!为了爱情我能做些什么?”(第22/23页)

“国王呢?”

“也许吧。”

“最近呢?”

“安妮会把她们的心掏出来烤熟。”

他觉得自己不能走远,以免亨利要见他。他找了一个角落,跟爱德华•西摩下起棋来。在移动棋子的间隙,他说,“你妹妹简……”

“是个古怪的小东西,对吧?”

“她有多大了?”

“我不知道……二十左右?……她在狼厅走来走去,一边说,‘这些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袖子,’谁都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他笑了起来。“她非常得意。”

“你父亲为她找好人家了吗?”

“曾经说起过——”他抬起头来。“你干吗问这个?”

“好分散你的注意力。”

汤姆•西摩从门口冲了进来。“天啊,伙计,”他朝他哥哥喊道。他掀掉他的帽子,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不少女人在等着我们。”

“我这位朋友建议不去。”爱德华拍了拍帽子。“他说除了更脏之外,她们跟英国女人没有两样。”

“经验之谈吗?”汤姆问。

爱德华把帽子重新端端正正地戴好。“我们的妹妹简有多大了?”

“二十一,二十二吧。怎么了?”

爱德华低头看着棋盘,伸手去拿皇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他很欣赏地抬起目光。“你是怎么走成这样的?”

后来,他坐在那儿,面前摆着一张白纸。他想给克兰默写封信,把它投到四面八方,让它满欧洲去找人。他提起笔却没有写。他在脑海中重温了一遍与亨利关于那颗红宝石的谈话。他的国王想象他会参与某种见不得人的诡计,在他当年仿制丘比特雕像并卖给红衣主教的日子里,他可能会对这类事情感兴趣。但是对这种说法进行辩解会显得你心虚。如果亨利不完全信任他,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国王是孤独的: 不管是在他的枢密院,还是在他的寝宫,乃至最后赤裸裸地在地狱的前厅——正如哈利•珀西所说——接受审判的时候。

这次行程将宫中的争吵与阴谋压缩起来,将它们圈在小城四面围墙之内的狭小空间里。旅行在外的人变得亲密无间,犹如一副牌中的纸牌: 彼此紧密相邻,各自的纸眼睛却视而不见。他不知道汤姆•怀亚特在哪儿,以及陷入了什么样的麻烦。他觉得自己无法入睡: 虽然不是因为担心怀亚特。他走到窗边。月亮仿佛无颜见人一般,用几片黑色的云围住了自己。

他走进花园,墙壁的托架上燃烧着火把,可他避开了亮光。海水低沉的起伏跟他自己的心跳一样,平稳而持续不断。他知道这黑暗中不止他一个人,片刻之后,响起了脚步声,裙子的窸窣声,有人轻微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悄悄搭在他的胳膊上。“是你,”玛丽说。

“是我。”

“你知道吗,他们把中间的门打开了?”她咯咯笑了起来,带着几丝残忍。“她被搂在他的怀里,像刚出生时一样赤条条的。现在她不能改变主意了。”

“我还以为他们今晚会吵架。”

“他们的确吵了。他们喜欢争吵。她说诺福克扭断了她的胳膊。亨利称她为抹大拉以及别的一些名字,我记不清了,我猜她们是罗马贵妇。不是鲁克丽丝[28]。”

“不是。起码我希望不是。她要《圣经》干什么?”

“让他发誓。在证人面前。我。诺里斯。他作出了有约束力的承诺。他们在上帝的面前结成了夫妇。他还发誓说,等春天到来时,他会在英格兰再娶她一次,并让她加冕为王后。”

他想起坎特伯雷那位修女: 您跟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如果有了任何形式的婚姻,您在位的时间将不超过七个月。

“好了,现在,”玛丽说,“问题只看他自己有没有能力成就他的好事。”

“玛丽。”他抓住她的手。“别吓唬我。”

“亨利缺乏自信。他认为你指望一种超乎常人的表现。不过如果他不好意思的话,安妮会知道怎么帮助他的。”她小心地加了一句,“我是说,我给她出了一些主意。”她的手滑上他的肩膀。“好了现在,我们两个呢?费了那么大的神才让他们走到这一步。我想我们有权利乐一乐。”

没有回答。“你不会还是害怕我的诺福克舅舅吧?”

“玛丽,你的诺福克舅舅让我胆寒。”

不过,这并不是理由,不是他犹豫不决、没有马上动手的理由。她的嘴唇与他的轻轻相触。她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国王最忠实的仆人,就可能乘下一艘船一走了之。”

“我们会去哪儿?”

他不记得邀请过朋友。“东边。尽管我承认这不是一个好的起点。”博林家的东边,他想。所有人的东边。他在想着地中海,而不是这北方的海域;尤其是一个晚上,在拉纳卡一所房子里的温暖的午夜: 威尼斯城的灯火倒映在危险的海滨,奴隶的脚在地砖上啪嗒作响,空气中有熏香和香菜的气息。他伸出一条胳膊搂住玛丽,碰到了一样柔软、完全出乎意料的东西: 狐狸皮。“你真是聪明,”他说。

“哦,我们把什么都带来了。包括每一块布片。以防我们会在这儿呆到冬天。”

肌肤隐约发亮。她的喉咙很白,很柔软。只要公爵呆在室内,似乎一切都有可能。他的指尖挑开狐狸皮,露出里面的肌肤。她的肩膀温暖、幽香,有一点潮湿。他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

背后有一丝声响。他转过身,手中握着匕首。玛丽尖叫起来,拉住他的手臂。匕首尖顶住了一个男人的上衣,就在胸骨之下。“行了,行了,”一个镇静而恼火的英国人的声音说,“把它收起来吧。”

“天啊,”玛丽说,“你险些杀了威廉•斯塔福德。”

他把陌生人推回到亮处。直到看清他的脸后,他才收起匕首。他不知道斯塔福德是谁: 是什么人的养马员吗?“威廉,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玛丽说。

“如果我没来,你似乎就有替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