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2.乌鸦(第7/21页)

“珀西不是在自己的领地吗?”

瑟斯顿翻了翻眼睛。“距离难不住她。她如果要他从诺森伯兰过来,就只需吹个口哨,让风把他吹来。有了哈里·珀西她也不满足。他们说,国王寝宫的所有侍从都跟她上床,一个接一个。她不喜欢拖拉,所以他们都排成一队,拨弄着自己的小鸡鸡,直到她大喊,‘下一个。’”

“他们就列队前进,”他说,“一个接着一个。”他笑了起来,然后吃完手里的最后一粒葡萄干。

“欢迎回家,”瑟斯顿说,“回到伦敦。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信。”

“我记得,在加冕之后,她曾经把府里的所有人——不管是男仆还是女侍——都召集起来,教导他们要守规矩,不许赌博,除非是象征性的,不许说长道短,不许衣衫不整。我得说,现在与那些要求有了一点偏离。”

“先生,”瑟斯顿说,“您的袖子沾了面粉。”

“嗯,我得上楼去开会了。晚饭可别迟了。”

“什么时候迟过呢?”瑟斯顿轻轻地帮他拍掉面粉。“什么时候迟过?”

这是他的家务会,不是国王的政务会;参会的有他的亲信——雷夫·赛德勒和理查德·克伦威尔这两个年轻人,他们对数字反应敏捷,且能言善辩,会抓住要点。还有他儿子格利高里。

近来,年轻人纷纷效仿那些在欧洲各地奔忙并开风气之先的富格尔家族银行的代理人,随身拎着装有钱物的浅色软皮包。皮包是心形的,所以他总是觉得他们像是去谈情说爱,但他们发誓说不是。他的外甥理查德·克伦威尔坐了下来,朝那些皮包嘲弄地看了一眼。理查德和他舅舅一样,把钱物装在身上。“‘简称’来了,”他说,“你们想看看他帽子上的羽毛吗?”

托马斯·赖奥斯利与他那几位低声应承的仆人分手后,走了进来;他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长着一头金红色头发。在他父亲那一辈时,家里的姓氏原本是赖斯,可他们认为,一个更高雅、更长的姓氏会让他们显得更重要;他们当时担任着纹章官之职,因此,将平凡的祖先重塑、改造成更具骑士色彩的阶层,对他们是举手之劳。这种改姓有时会招来嘲讽;在奥斯丁弗莱,大家称托马斯为“简称赖斯利”。近几年来,他留了整齐的胡子,还有了一个儿子,越来越有派头。他把皮包放在桌上,很快坐了下来。“格利高里好吗?”他问。

格利高里顿时一脸欣喜;他很敬佩“简称”,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屈尊意味。“哦,我很好。整个夏天我都在打猎,不过,我很快就要回到威廉·费兹威廉那儿去受训了,因为他是一位与国王关系亲近的绅士,我父亲认为我可以向他学习。费兹对我很好。”

“费兹。”赖奥斯利好笑地哼了一声。“你们克伦威尔家的人啊!”

“嗯,”格利高里说,“他称我父亲为克伦[4]。”

“我建议你别跟着叫,赖奥斯利,”他好脾气地说。“或者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叫。尽管我刚刚去过厨房,跟他们对王后的说法相比,克伦实在算不了什么。”

理查德·克伦威尔说,“女人就喜欢搬弄是非。她们不喜欢偷汉子的女人。他们认为安妮应当受到惩罚。”

“当我们随国王启程巡游时,她还那么瘦,”格利高里突然出人意料地说。“瘦骨嶙峋,浑身是刺似的。现在她显得丰润多了。”

“的确是的。”他没想到孩子注意到了这种事情。那些有经验的已婚男人就像关注自己的妻子一样,在安妮身上密切关注发胖的迹象。桌子旁的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嗯,我们等着瞧吧。他们并非整个夏天都待在一起,不过据我看,应该是够了。”

“最好是够了,”赖奥斯利说,“国王会对她失去耐心的。为了等一个女人来履行职责,他已经等多少年了?安妮答应过,只要他娶她,她就会给他生儿子,你不禁会想,如果一切重新来过,他会为她付出那么多吗?”

理查德·里奇最后才低声道歉着加入他们的行列。这位理查德也没有拎心形皮包,尽管如果时光倒回若干年,他也会是那种爱赶时髦的年轻人,拥有五个不同颜色的同款皮包。十年的时光让人变化真大啊!里奇曾经是最糟糕的法律系学生,总是在为减轻自己的罪责而辩解;他总是跑到那些低档酒馆,那里的人说律师是坏蛋,于是他只好为了荣誉而奋起抗争;他总是在凌晨时分才回到律师协会会所的小屋,带着一身廉价酒的气味,外套也弄得破破烂烂;他常常带着一群小猎犬在林肯律师会所大叫大嚷。但现在的里奇冷静而内敛,是大法官托马斯·奥德利的被保护人,经常在那位高官与托马斯·克伦威尔之间来来往往。小伙子们都叫他“皱皱爵士”;他们说,皱皱开始发福了。公务的职责和赡养一个不断壮大的家庭的重任落到了他的身上;过去的翩翩少年,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岁月风霜。谁能想到他会成为副检察长呢?但话说回来,他具备一位好律师的头脑,当你需要一位好律师时,他总是随叫随到。

“先生,”里奇开口道,“加迪纳主教的书与您的意见不符。”

“也不是完全唱反调。在国王的权力方面,我们观点一致。”

“是的,不过,”里奇说。

“我当时向加迪纳引用过这样一段话:‘国王的圣言传到哪里,权力就在哪里,谁又敢质问他,你是何许人也?’”

里奇抬起眉头。“议会可以。”

赖奥斯利说,“里奇大人肯定知道议会能做什么。”

当初似乎正是在议会权力的问题上,里奇让托马斯·莫尔栽了跟头,不仅是栽了跟头,也许还将他诱入了叛国的陷阱。在那个房间里,在那间囚牢里,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里奇出来时,满脸通红,既希望又有点怀疑自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接着从伦敦塔径直来找他(托马斯·克伦威尔)。他当时平静地说,是的,这就够了;我们有他的把柄了,谢谢。谢谢你,皱皱,你干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