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鏖战会西堡(下)(第2/3页)

他们足足洒了四百余步,才洒完皮囊中的东西,返身向城墙跑去,飞越窜过十几道深深的壕沟,迅速攀上了城墙。

如果我们把镜头放大,探到草根之下,我们就会发现,在草根下静静地躺着一个铁制球形物品,约拇指大小,可怕的是这颗小铁球上竟对称地长着三根半寸长的尖刺,尖刺上闪着蓝汪汪地光芒。

这原是对付骑兵的铁蒺藜,但经过改良后,也能对付敌军士兵,它的存在会对冲锋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惧,也会有效地阻碍士兵的奔跑速度,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杀敌手段。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五里外先是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随即铺开了一幅波澜壮阔的黑色锦缎,低沉而怪异的号角声不断在队伍中响起。

队伍行至三里外,河湟联军的阵型开始清晰起来,黑压压的士兵一眼望不见边际,散发出漫天的杀气,每个士兵都是一样装备,手执厚剑与圆盾,有人戴着头盔,而大多数人都直接披散头发,或脸上涂着油彩,显得面目狰狞,近百架云梯和数十辆撞城槌夹杂在其中,缓缓而行,数万人忽地喝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口号,仿佛平地起一声惊雷。

马重英位于中军,他骑在马上,身体随马动而左右摇晃,他眯着眼望着城墙之上的守军,今天的守军要明显多于昨日,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城墙,气势威武,城头上旌旗招展,盔甲和刀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不时可以看见一些人影在城垛后跑动。

马重英的目光落在了最西面的一座眺望塔上,眺望塔两边的士兵显然要比别处更多,眺望塔中也隐隐有人影闪动,他微微一笑,难道张焕也在寻找自己不成?

这时一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士兵向马重英大声禀报:“启禀大帅,论萨沙将军已率军抵达南城之外,请大帅明示下一步行动。”

“命他不准扎营,就地组装云梯,做攻城准备!”

又一骑士兵赶来禀报,“五千羌骑兵已部署完毕,特呈报大帅。”

“好!”马重英一甩满头白发,他盯着巍巍会西堡,狂放地大吼一声:“第一阵出击!”

鼓声大作,惊天动地的鼓声在乌鞘岭下激荡,第一阵近五千吐浑谷步兵如奔腾的大潮,嘶吼着冲向城墙,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为云梯前进填平沟壑。

……

张焕并不是马重英猜想那样在眺望塔中,他就站在城墙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呼啸而来的进攻狂潮。

在攻防战中,士气往往决定着一场战役的胜负,应该说现在两军旗鼓相当,河湟联军人数占优,又有数百架攻城利器,士气如虹;而唐军援兵新至,又有都督亲自压阵,军心稳定,士气高昂。

城上第一拔二千弓弩手已经严阵以待,他们张弓搭箭,等待着敌军进入射程之内,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张焕的唇角开始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在疾冲的敌军浪潮忽然发生了异动,接二连三的士兵猛地栽倒,就仿佛浪潮所经的路面出现了裂缝,在进攻的鼓声中夹杂着凄厉的哀嚎声,无数人抱着脚在地上打滚,片刻脸色变得漆黑,迅速死去。

突来的变故使进攻的士兵们心中异常恐惧,他们不知道地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激素狂奔忽然变得小心翼翼地抬放脚,有人终于发现了地上的淬毒暗器,大声叫喊起来,随着越来越多人倒下,进攻的速度明显地放慢了。

就在这时,城墙之上发出了‘箜箜!’抛射声,密集的巨石尖啸着砸向进入射程的河湟军中,带着死神的狞笑,瞬间血肉横飞,将成片的河湟军砸成肉酱、砸成肉饼。

石砲威力巨大,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它的射程有一定范围,经验丰富的攻城军一定会在这个范围内拼命奔跑,以减少伤亡,一般而言会损失两成左右,也就是五千攻城军会伤亡一千,但在这次攻城中,由于张焕在草地上洒了大量的毒蒺藜,使进攻的之军速度放慢了一倍不止,但就是这奔跑变缓慢,使河湟军的伤亡人数成几何倍数上升,再加上这是一轮不计成本的狂轰滥砸,短短的一柱香时间里,河湟军竟伤亡了三千余人,剩下的士兵魂飞魄散,纷纷掉头逃出射程范围。

鼓声静下来了,城上的石砲也停止了射击,城上城下一片寂静,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在离城墙五百步到六百步这个短短一段的距离中,地上已是血流成河,只有一些砸碎骨头尚未死去之人在血泊中呻吟、蠕动。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铆钉便可改变一艘大船的航向,而今天和昨天相比,同样是第一轮五千人的进攻,同样也是使用石砲,张焕只比李横秋多做了一个小小的准备,结局就迥然不同,就是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铁蒺藜,改变了整个战局。

这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李横秋只差张焕毫厘,却失之千里。

张焕冷冷一笑,够了,他知道马重英不会再进攻了,士气已泄,这场战役已经没有打下去的意义了。

“都督,那北面的敌军怎么办?”罗县令小心翼翼问道。

张焕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反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应对?”

罗县令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李横秋,心中微微一叹,从今天几次对话,他已经明白了张焕的用意,张焕是想让自己取代李横秋,全面负责会西堡的军政。

罗县令猜得没错,张焕虽然不降罪李横秋,但他也发现李横秋确实不适合指挥大规模作战,在牵涉到原则的问题上,他张焕是不会容情和拖延的,罗县令虽然没有带过兵,但他头脑清醒,做事谨慎,可以委以重任。

这时,李横秋在一旁瓮声瓮气插口道:“马重英派人三千人来北面进攻的用意是想分散我们的兵力,我们派重兵在北面防守,他便不会进攻;假如我们忽略他,他必然又会趁机攻城,使我们处以两难的境地,所以我建议出城杀敌,用最简单的办法来对付北城之敌。”

“那你不担心东面树林里那支骑兵吗?”张焕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横秋也并不愚笨,他也感觉到了都督对自己的不满,但他心中不服气,自己是犯了一些错误不假,但也不至于比不上一个文弱的年轻书生吧!

“属下仔细观察过,树林中也就只有一千多人,他们既然是有意暴露,那说明他们的用意并不是想伏击我们,恰恰相反,他们是想使我们心存疑虑而不敢出城。”

马重英之计和李翻云在太原苗家庄园外的欲擒故纵同出一撤,张焕怎会看不出,不过他也不想过于打击李横秋,他远远眺望敌阵片刻,便淡淡一笑道:“或许你说得对,不过马重英此人极喜欢用诈,我们不妨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