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幕前夕的喧嚣(第9/10页)
【17.老子就是这么拽】
1911年5月,汉口万人集会,送立宪派头子汤化龙进京。
汤化龙说:我今此番进京,若不推翻皇室内阁,誓不罢休。
立宪派的“倒阁”正式开始了。
并成立了“宪友会”,有点宪政发烧友协会的意思,联络全国各地宪政党人,向朝廷发难,同时放出风声,要敦请袁世凯出山。
那袁世凯虽然讨人嫌,可是他毕竟有一桩好处——那厮是真正的立宪,真正推动大清国的政改,不像现在这位摄政王载沣,糊弄天下人,弄出个皇族内阁应付差事,这岂可容忍?
袁世凯这个名字一经提出来,就立即引起了朝中各势力的注意。
据统计,自袁世凯回家“养病”期间,到武昌首义爆发的前夜,总计两年零八个月,仅天津的《大公报》和奉天的《盛京时报》这两家报纸,关于袁世凯的消息报道就多达一百零六则,其中涉及到他“出山”问题的报道,有六十四则之多。
在消息中,保荐或敦劝袁世凯出山的人有皇亲载涛、载洵,庆亲王老庆,那桐,徐世昌,鹿传霖,陆润痒,载泽,唐绍仪,梁敦彦……立宪派首领张謇,北洋系所有的将领……还有一个端方。
总之,举凡中央到地方的大小官员,如果不闹轧猛劝袁世凯出山的话,那就会显得很老土,不时尚……
这一百零六则新闻报道,迅速催生出了大清国头号诗人——袁世凯。
大家都知道,袁世凯这厮,军伍起家,一辈子就吃没文化的亏,吟诗作赋,那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自从遭到朝廷废黜,隐居于彰德洹上村之后,他却突然迷上了写诗。
当皇族内阁成员并徐世昌等人提议袁世凯出山的时候,袁世凯急忙提笔,写诗曰:
昨夜听春雨,披蓑踏翠苔。
人来花已谢,借问为谁开?
瞧瞧,这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然后北洋军中的将领们鼓噪,吵吵嚷嚷地要求朝廷请袁世凯出山,袁世凯闻之,急忙再写诗,诗曰:
雕倦青云路,鱼浮绿水缘。
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
看到这首诗,大家琢磨了半晌,好像没出律,又好像出律了,一时也说不清,这工夫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都在闹轧猛,纷纷上书要求袁世凯快出来做官。袁世凯闻之,欣然命笔:
风烟万里苍茫绕,波浪千层激荡频。
寄语长安诸旧侣,素衣早浣帝京尘。
袁世凯写这首诗,是啥意思?大家摸不着脑。
摸不着头脑,索性就不理了,遂有立宪派人士鼓噪起来,要求袁世凯出仕。
袁世凯听了,又写诗:
人生难得到仙洲,咫尺桃园任我求。
白首论交思鲍叔,赤松未遇愧留候。
远天风雨三春老,大地江河几派流。
日暮浮云君莫问,愿闻强饭似初不。
……瞧这个袁世凯,他可真能拽啊。
可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18.老子去找黑社会】
袁世凯这边慢悠悠地写诗,聚集于北京城的立宪派,却是快要气疯了。
说到立宪派,那又是一帮与革命党完全不同的江湖组合,在狂热程度上不相上下。只不过革命党沉迷于暴力,一听刺杀与政变就兴奋不已,立宪派人士却个个都是宪政迷,说起欧美各国的宪政来,登时滔滔不绝,不说到泪流满面昏死过去,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情绪。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立宪派不过是年纪老成的革命党,而革命党随着年长,迟早都会变成宪政派。
所以在立宪派组织的会议上,那是绝对少不了革命党人的身影的。
革命党人何海鸣挤进了“宪友会”,与湖北立宪派头子汤化龙,湖南立宪派头子谭延,上海立宪派头子张謇,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发布檄文,大哭曰:
希望绝矣!
好端端的,怎么希望就绝矣了呢?
概因立宪派这些怪人,中了西方宪政的毒太深了,听说朝廷立宪,就全都当了真,蜂拥入京大举要倒阁,而倒阁这种政治游戏,虽然在美国日本已成政治常态,但在中国,至少对于摄政王载沣来说,会认为这些臣子如此一个搞法,纯粹是大逆不道。
宪友会倒了好半晌的阁,才发现这其实不过是自己和自己玩,朝廷压根不理睬他们,爱倒阁回家倒去,大家懒得理你。
1911年6月11日至7月5日,各省咨议局联合会两次上书请都察院代奏,并援引各国公例,以“君主不担负责任,皇室不组织内阁”为由,要求撤销皇室内阁。
摄政王载沣听了这事直乐,噢,合着你们立宪派爱国,我们皇室就不能爱国了?我们皇室偏偏就是要爱国,就是要组成内阁,你不服?不服你去死!
湖北汤化龙,湖南谭延放声大哭,发布《宣告全国书》,大骂朝廷“名为内阁,实则军机,名为立宪,实则专制”。
汤化龙扬言,要走武装暴动路线,跟革命党人合伙,敢欺负我立宪派,老子跟你没完!
谭延扬言:要走会党路线,你朝廷欺负我们立宪派,老子就找黑社会,雇兄弟拿刀砍了你……
总之,立宪派人士都快要气疯了,说话颠三倒四,摸不着头脑。
这工夫里唯一还保持冷静的算是张謇了。
张謇说:你们都昏了头,眼下这事,除非……找那个诗人出来,才能够解决。
诗人?
袁世凯!
于是张謇就拍了电报给袁世凯:
别几一世矣,来晚诣公,请勿他出。
拍过电报之后,张謇就上了火车。在车上他心里七上八下,袁世凯这厮,愿不愿意见他呢?感觉够呛,因为……因为张謇可是名满天下的状元公,袁世凯写的那一手诗,糊弄糊弄他家里的傻丫鬟还差不多,让张謇看到了,只怕袁世凯羞愤之下,会一头撞向墙壁的……
说话间,火车已经到了彰德,还未下车,就见一名身材健壮的军官跑上前来,他手中持有一张好大好大的拜帖:可是状元公张老爷?
张謇心想这厮是干啥的?答曰:正是。
就见那军官伏地拜倒,呈上拜帖:我家老爷知张老爷来,欢喜不尽,特嘱咐小的前来迎驾……
张謇拿眼一看拜贴上斗大的字,登时大喜。
原来是袁世凯派了自己的副官前来接他。
八抬大轿前呼后拥,很快将张謇送到了袁世凯居住的洹上村。就见两年未露面的袁世凯光着脚丫子疾迎出来,两人入内,开始密谈。
张謇说:两人主要交流了淮河治理的问题,并表示……一定要根治淮河。
午后五时至彰德,访慰亭于洹上村。道故论时,觉其意度视二十八年前大进,远在碌碌诸公之上。其论淮水事,谓不自治,别人将以是问罪之词。又云,此等事不当论有利无利,人民能安业,则国家之利。尤令人心目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