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犯获赦放逐荒野,老臣疲累散兵南山(第5/5页)

马车仍在崎岖的道路上行驶,秋风呼呼地刮面生痛,路边的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天上没有一丝阳光,只有一片连着一片的青色,冬天怕是要来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喊他,而且喊声越来越大,从遥远的某个地方传来,还有急切的马蹄声,“嗒嗒嗒”,像激烈的战鼓。

“呀,先生,像是大公子!”驭手勒住马,回头对李严说。

李严昏沉的神经瞬时醒过来,他撩开车帘,果然看见李丰赶马狂奔,那张清秀的脸被呛人的黄尘掩没,像是蒙了一层纱。

“爹!”李丰赶上父亲,顿时喜不自胜,忙忙地翻身下马,一把扶住车轼,眼泪顷刻如注流淌。

李严看见儿子也自激动,他扶住儿子的手下了马车,拍拍儿子肩上的黄土,旋即,一种不安袭入心头,他忧伤地说:“难道,你也被流放了,唉,父子同样际遇,都是我害了你……”

李丰见父亲误会,赶紧解释道:“啊,没有,我没有被流放,我是赶来送爹!”

“没有?那你受了什么其他责处吗?”

“也没有,陛下称我一向公心为上,父子罪不相及,并没有责罚,还让我任从事中郎,协理督促北伐粮草,听说是丞相的意思……”李丰看看父亲的脸色,没敢说下去。

李严显然是震惊了,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丞相,他、他没有处罚你,还、还让你协理督促北伐粮草?”

“是!”李丰犹豫移时,说道,“我这里有一封丞相的亲笔信,虽是写给我的,但其中提到爹,我拿给你看吧!”

他从袖子里拢出一封信送于李严,李严甚是惶惧,手一直哆嗦,总是不敢看,只好去看儿子。儿子的目光里却带了鼓励,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喜悦,他稍稍定心,才把那信展开手里。

信确是诸葛亮亲笔书写,行文工工整整,一丝不苟。

〖吾与君父子戮力以奖汉室,此神明所闻,非但人知之也。表都护典汉中,委君于东关者,不与人议也。谓至心感动,终始可保,何图中乖乎!昔楚卿屡绌,亦乃克复,思道则福,应自然之数也。愿宽慰都护,勤追前阙。今虽解任,形业失故,奴婢宾客百数十人,君以中郎参军居府,方之气类,尤为上家。若都护思负一意,君与公琰推心从事者,否可复通,逝可复还业。详思斯戒,明吾用心,临书长叹,涕泣而已。〗

书信看完,李严的手一松,险些将那薄薄的卷帛掉在地上,他又看了一遍,这一次是逐字逐句,直看得眼睑发涩,仿佛看见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团温暖的火焰。

李丰按住父亲的手:“爹,丞相没有忘记你,你看他信里说的,只要勤追前阙,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

李严涕泪四溢,内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又是伤心,一时都积压在胸口,迫得他几乎晕厥。

他把那封信紧紧握住,忽然地,像是受了无限委屈般,站在黄沙满天的驰道上,失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