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篇】 彭林著《中国古代礼仪文明》(四)(第9/16页)
孔孟之后,儒学最杰出的功臣是朱熹。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号晦庵,祖籍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生于福建南建(今福建南平)尤溪县。朱熹是程颐三传弟子李侗的学生,于学无所不窥,经史、文学、释道,乃至自然科学,无不精研。在贯通百家的基础上发展了宋代理学,成为理学的集大成者。所撰《四书集注》,水平超绝,故被元、明、清三朝科举考试的官定文本,对中国的思想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朱熹又是伟大的教育家,一生从事教学活动,并提出了一套富有特色的教育思想。鉴于朱熹对儒学的杰出贡献,康熙五十一年(公元1712年),增补朱熹为第十一哲。
乾隆三年(1738),清人又增补有若为第十二哲。有若的事迹,文献记载很少,后人对他了解不多。但有两件事很值得注意,一是《论语·学而》录有三段有若的言论,而且孔门中唯有有若与曾参两人称‘子‘;此外,孔子死时,鲁哀公诔之;有若死时,鲁悼公吊之;可见有若在孔门的声望。二是《孟子·滕文公上》记载,子夏、子张、子游等认为有若的言行、气质与孔子相像,打算用侍奉孔子之礼事来侍奉他。孔门弟子对于有若的推许,也由此可知。因此,南宋咸淳三年,因颜回升为‘四哲‘,拟从孔门弟子中递升一人进入十哲,儒臣多推有若,最后祭酒上书力诋,只得递升子张入十哲。直到乾隆三年,有若终于成为第十二哲
五、先贤、先儒从祀
在孔庙中从祀,但级别又低于四配、十二贤的,称为‘先贤‘、‘先儒‘。
先贤主要是指孔门弟子。东汉永平十五年(72),明帝到曲阜祭孔,并祭孔门七十二弟子。此后,习惯上将七十二弟子画在孔庙两侧的墙上,但不祭祀。唐开元八年(720),以十哲配祀,其他弟子从祀。南宋理宗时,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朱熹从祀。今日孔庙所见从祀的先贤共有七十九人,供奉于大成殿两侧东西庑的北端,除孔门弟子外,还有与孔子同时代的子产、遽伯玉,以及上面提到的五位宋代理学大师。
先儒是指在历史上对儒学有杰出贡献的学者。最早推出这一举措的是唐太宗。贞观二十一年,太宗下诏,每年太学祭祀时,将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宁、贾逵等二十二位为《春秋》、《诗》、《书》、《礼》、《易》等作过出色的注释的学者,作为传播儒学的功臣配享,以表彰其传注之功。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又将荀况、扬雄、韩愈等三位在儒学史上有杰出贡献的学者列入从祀的名单。此后,从祀先儒的名单不断增加,最后达七十七人,供奉于两庑的南端。与四配、十二哲不同的是,从祀的先贤、先儒,都只有牌位,没有塑像。
六、祭祀孔子的文化意义
在历史上,孔子是中国文化的象征。中华文明所及之处,无论南北,还是台湾、海南,都有孔庙的存在。在古代汉文化圈内的朝鲜、日本、越南等地,也无不如此。撇开袁世凯为复辟而祭孔不谈,因为那是另一回事;应该说,释奠礼所要表达的,是对古老的中华文明的敬意,具有鲜明的提倡文教的意义。在古代中国,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不在少数,但都奉孔子为正之宗,惟其如此,历史上不论政权如何更迭,中华文化始终绵延不绝。这里可以举一个很有典型意义的例子。据《辽史·宗室传》,神册元年(916),辽太祖立长子为皇太子。太祖问周围的侍臣:‘作为受命之君,应当事天敬神,我想祭祀有大功德者,应该首先祭谁?‘侍臣都说应该祭佛。太祖不同意这种建议,说:‘佛教不是中国之教。‘这时皇太子说:‘孔子大圣,万世所尊,应该首先祭祀。‘太祖大悦,决定立即建孔子庙,命皇太子春秋行释奠礼。我们常说,中国文化具有很强的凝聚力。我想构成这一凝聚力的因素很多,但孔子作为中华文化的代表、受到广泛的认同,应该说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
此外,释奠礼是在国学或者州县学等学术机构举行的,因此,释奠礼往往与学术活相动伴随。从文献记载来看,至迟从魏晋时期开始,皇帝、皇太子每通一经,都要行释奠礼。如《晋书·礼志》记载,魏正始二年(241)二月,齐王讲《论语》通,五年五月讲《尚书》通,七年十二月讲《礼记》通,‘并使太常释奠,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晋武帝泰始七年(271),皇太子讲《孝经》通;咸宁三年(277),讲《诗》通,太康三年(282)讲《礼记》通。晋惠帝元康三年(293),皇太子讲《论语》通。东晋元帝太兴二年(320),皇太子讲《论语》通。凡此,太子都‘亲释奠,以太牢祀孔子‘。东晋咸康元年(335),成帝讲《诗》通。升平元年(357),穆帝讲《孝经》通。宁康三年(375)七月,孝武帝讲《孝经》通。‘并释奠如故事‘。类似的记载,史不绝书。
学者为帝王讲论儒家经籍,也每每安排在孔庙。例如《隋书·礼仪志》记载,后齐为皇帝讲经,先在孔庙选定经书,并确定讲经的人选。讲经之日天明之时,皇帝戴通天冠,穿玄纱袍,乘象辂来到国子学,在庙堂上听讲。讲毕,行释奠礼。又如,《旧唐书·礼仪志》记载,贞观十四年二月丁丑,太宗亲临国子学,观看释奠礼,然后由祭酒孔颖达为之讲《孝经》。类似的记载,不胜枚举。各地州县学的情况,大抵也是如此。
孔庙中的受祭者,包括了历代学术精英,奉祭者所看到的,实际上是一部浓缩了的中国学术史;此外还包括像诸葛亮、韩琦、李纲、文天祥、陆秀夫、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等有名节、卓行者,站在这群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名人面前,不能不在多方面受到激励和教育。这是它的正面意义之所在。为了证明这一观点,我们不妨再举一个少数民族帝王的例子。据《金史·熙宗纪》,皇统元年(1141)二月戊午,金熙宗到孔庙行再拜之礼。礼毕,他无限感慨地对侍臣说:‘朕幼年游佚,不知志学。岁月逾迈,深以为悔。孔子虽无位,其道可尊,使万世景仰。‘由于在孔庙受到的激励,熙宗幡然改过,从此刻苦学习《尚书》、《论语》,及《五代史》、《辽史》等书,‘或以夜继焉‘。
七、释奠礼在今日韩国
在历史上,朝鲜半岛是除中国本土之外,儒家化最为彻底的地区。时至今日,儒家思想在韩国的影响,依然随处可见,其中最具象征意义的是成均馆的释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