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内战:法萨罗与塔普苏斯(第8/9页)

恺撒营区的守备部队足以对抗后者。他的老军团从敌方的紊乱正确判断出备战未妥,乃迫令本军号手在敌军仍在挖沟之际而将军尚未下令之前鸣号进攻。恺撒看到他的部下不待他的命令即已进攻,乃策马奔至军前,在他的率领下全线进攻。在各部之前的左翼,投弹射箭,使对方的象队(这是大战中最后一次出现象队)惊奔,因之在敌军本阵中狂冲。象队的掩护部队倒于刀下,敌方左翼破阵,全线随之溃散。由于新的军营尚未就绪,旧的军营又相当遥远,故溃败十分惨重。而新旧二营均在几无抵抗的情形下被恺撒军占领。

败军丢下武器,乞求宽恕,但恺撒的战士此时已不再像莱里达之战那般随时准备罢手,也不像法萨罗之战一样光荣地饶恕无自卫能力的敌人。内战的习惯与兵变的积怨在塔普苏斯恐怖地表露无遗。若说他们奋战的那怪兽总是不停地生出新头,若说恺撒军从意大利赶往西班牙,又赶往马其顿,再赶往非洲,若说那长期渴望的体息永未到来,则恺撒的士兵很有理由归罪于恺撒不合时宜的仁慈。现在,他们发誓要弥补将军的疏忽;缴械的公民同胞的哀求,恺撒与军官的命令,他们都不予理会了。五万尸体遍陈塔普苏斯战场——包括几名私下反对新君主制的恺撒军官,被他们自己的部下砍倒——可以看出战士们如何求取休息。公元前46年4月6日之战,胜方阵亡者不超过五十人。

加图在乌提卡 加图之死

塔普苏斯之战完全终止了非洲战争,像一年前的法萨罗之战结束了东方战争一样。身为乌提卡司令的加图召开元老会议,直陈事实,要与会者决议是投降或者卫战至最后一人,但必须共同决议,共同行动。卫战之议有数人支持,建议解放所有能执兵器的奴隶。但加图以其为对私人财产的非法侵害而不予接受,而提议当由奴隶主以爱国热情自动奉献。但这一阵果决的热潮随即过去,而大部由非洲商人组成的元老院乃同意投降。当浮士德·苏拉与鲁西乌斯·阿夫拉涅乌斯带着一支强大的骑兵从战场到达乌提卡时,加图仍图以兵力守城。但彼等要求将不可信赖的乌提卡公民扫灭时,加图愤怒地拒斥,他宁可让最后的要塞无守备地落于敌手,亦不愿用这样的大屠杀来污染共和派的临终时刻。

他以他的权威与大度压住了士兵对不幸的乌提卡人的愤恨,他以感人的关怀设法使那些不敢相信恺撒之宽赦的人逃亡,又使那些愿意留下的人以尽可能可以忍受的条件留了下来;现在,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对任何人有所帮助了;于是,他退入他的卧室,俯剑自杀。

共和派首脑被处死

逃遁的首脑人物少有脱身的。从塔普苏斯逃出的骑兵遇到西提乌斯的队伍,有些遭歼,有些被俘。队长阿夫拉涅乌斯与浮士德交予恺撒,当他不肯下令立即处死彼等之际,一阵骚动产生,恺撒的老兵自动将彼等就地砍倒。梅特鲁斯·西庇阿带领败部舰队,却落入西提乌斯的巡逻舰之手,在将遭逮捕之际,自戕而死。朱巴王早已料到或有这种结局,因此在扎马市场大堆木柴,准备将他本人、他的财宝和全城人民的尸体共付一炬。可是城民并不想只做他火葬的装饰品,在他跟马库斯·佩特列乌斯出现在城前时,将城门关起。

朱巴王乃是那种在恣肆的享乐中变得狂野了的人,即使是死亡,也要撑出一番狂欢来才得罢休。于是,他率领他的从属到他的一座乡村别墅,在那里大张宴席之后,向佩特列乌斯挑战单独决斗,要后者战至把他杀死为止。但那喀提林的征服者本人却死在朱巴王狂飙的刀下,而朱巴王乃令奴隶将自己刺死。知名之士逃脱者甚少;其中有拉比努斯与塞克斯图斯·庞培,他们随在后者的兄长之后,至西班牙,如往日的塞多留,成为那半征服的山区与海边强盗。

整顿非洲

恺撒整顿非洲未遭抵抗。按照库里奥早先提议的方案,将马欣尼撒王国分割,东边大部分跟博胡斯王国合并,那忠诚的博古德则得到丰厚的犒赏。锡尔塔与其周围地区,原先在朱巴王主宰下由马欣尼撒王及其子阿拉比昂统辖,现在则让予普布利乌斯·西提乌斯,以便他可以把他的半为罗马人的盗帮安置于此。但这一区以及朱巴王国最广大最肥沃的土地则与原非洲行省合并为“新非洲省”。如此,罗马帝国负起了保卫该地的责任,以对抗沙漠中游掠的部族,而不像共和国时一般将它交托在附庸的国王手上。

君主制的胜利

庞培与共和派反君主制的战争至此告终,历时四年,而新君主获得全胜。无疑,君主体制可以从庞培与恺撒联合执政,推翻往日的贵族体制之时算起。然而,只有在公元前48年8月9日的法萨罗与公元前46年4月6日的塔普苏斯两场血的洗礼后,才使绝对统治如此异于联合统治,那新君主才取得了认可与地位。谋位者与共和派阴谋仍可挑起新的骚动,甚至新的革命与复辟。但五百年的共和体制的连续性却被打断了,而君主制在罗马帝国全境都已确立了合法地位。

共和国的终结

马库斯·加图在乌提卡的俯剑自杀宣布了立宪派奋斗的告终。许多年来,他是合法共和国最热烈的保卫者,在早已放弃任何希望之后,仍然坚持下去。而现在,那奋斗的本身已变得不可能了。那鲁西乌斯·布鲁图斯所缔造的共和国已死,永不可能复活;现在,共和派在世界上还有何事可做呢?当宝藏已遭取走,卫兵可以免去;如果他们辞离岗位,有谁可以责备他们?加图的死,比他的生更为高贵,更有裁判性。

加图绝不能说是伟人。他短视,偏执,啰嗦,枯燥,代表了缺乏反省的共和主义者之典型,然而,他仍是唯一高贵而勇敢的为那伟大体制卓绝奋斗至最后的一人。正因为最狡猾的谎言会在最单纯的事实前无地自容,正因为人性的尊严与光荣不在精明而在诚实,加图乃比许多远较聪明的人更具有历史地位。他之为呆子,正提升了他的死的悲剧意义;真的,正因为唐吉诃德是呆子,他才是悲剧角色。而在这广袤的戏台上,固然有那么多伟大和聪明的人物上上下下,却注定要由呆子做谢幕词,这乃是令人深动于心之事。

他并未徒然而死。最后一个共和派的离去和第一个君主的来临这强烈的对比,乃是共和制对君主制的绝然抗议,它剥除了恺撒的君主制中一切所谓的立宪性,暴露了各派协调的口号之虚伪,揭示了其幕后的专制面目。共和派的鬼魂,从卡西乌斯、布鲁图斯到塞拉西与塔西陀,历代都对君主制做着不懈的战斗与指控,这些,乃是临终的加图给予他的敌人的遗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