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隋唐五代政治制度(第2/2页)

元时,群臣请复,不许。《旧纪》:贞元五年十月,百寮请复徽号,不允。六年十月,文武百寮、京城道俗抗表请复徽号。上曰:“朕以春夏亢旱,粟麦不登,精诚祈祷,获降甘雨,既致丰穰,告谢郊庙。朕傥因湮祀而受徽号,是有为为之,勿烦固请也。”开成中,群臣请上尊号,文宗亦尝拒之。《旧纪》:开成二年(837年),以彗星见下赦诏曰:“近者内外臣寮,继贡章表,欲加徽号。夫道大为帝,朕膺此称,祗愧已多,矧钟星变之时,敢议名扬之美?非惩既往,且儆将来。中外臣寮,更不得上表奏请。表已在路,并宜追还。”二君皆贤君,其所为固终异于庸主邪?南唐始终不用尊号,实较唐代为优。《通鉴》:晋高祖天福四年正月,唐群臣、江王知证等累表请唐主复姓李,立唐宗庙。唐主许之。群臣又请上尊号。唐主曰:“尊号虛美,且非古。”遂不受。其后子孙皆踵其法,不受尊号;又不以外戚辅政;宦者不得与事; 皆他国所不及也。汉隐帝加钱俶母以顺德之号,则踵唐之失而又甚焉者矣。薛《史·本纪》:乾祐二年十一月,以吴越国王钱弘俶母吴氏为顺德太夫人。时议者曰:“封赠之制,妇人有国邑之号,死乃有谥。后妃、公主亦然。唐则天女主,自我作古,乃生有则天之号。韦庶人有顺圣之号。知礼者非之。近代梁氏赐张宗奭妻号曰贤懿,又改为庄惠。今以吴氏为顺德,皆非古之道也。”

又古者祖有功,宗有德,其庙乃世祀不祧,至唐则无帝不称宗,而臣议君之意益微矣。

皇王之称,非他族所知,彼而欲尊中国之天子,则亦习以其称尊者之辞为称号耳。晋世夷狄,以大单于之号统北蛮,由此也。唐世北夷尊中国皇帝为天可汗,事亦如此。事在贞观二十年(646年)。《旧书·本纪》云:“咸请至尊为可汗。”《新书·本纪》亦云:“请上号为可汗。”《通鉴》云:“咸云愿得天至尊为天可汗。”《新书·回纥传》云:“请于回纥、突厥部治大涂,号参天至尊道。”或云至尊,或云天至尊;或云可汗,或云天可汗;疑天字皆唐人所加。在彼则但云可汗耳。北族同时本可有数可汗,如突利在颉利时亦为东方可汗是也。一族如此,合诸部族自更然。成吉思、达延,皆尝再正汗位,其初所为者,蒙古本部族之汗,后所为者,则诸部族之汗也。当此之时,诸部族之长,亦未必自去汗号,特诸汗相遇时,共仞成吉思、达延为最尊耳。此即所谓至尊。事出临时,一时自不能有二,安用于其上再加天字乎?诸汗之同时并立,正犹周时吴、楚在南方各自称王。但在会盟时不欲抑周而上之,即不为叛周矣。《新旧·回纥传》云:“私自号可汗,署官吏,壹似突厥。”似以其称汗为不然,亦未免蓬之心也。又外人不知君臣之分,则以称父子、叔侄为尊卑,说见第十二章第二节、第十三章第十三节。然则中国之见屈于北夷,正不待赵宋之世矣。

世惟自足于中者,不待炫鬻于外。汉宣帝时,呼韩邪单于来朝,诏公卿议其仪。丞相霸、御史大夫定国议: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使匈奴后嗣,阙于朝享,不为叛臣。”天子采之,下诏曰:“盖闻五帝三王,教化所不施,不及以政。今匈奴单于称北蕃,朝正朔,朕之不逮,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诏书所称,义见《书·传》,亦经说也。唐世,此义犹有存焉。《新书·高丽传》:高祖谓左右曰:“名实须相副。高丽虽臣于隋,而终拒炀帝,何臣之为?朕务安人,何必受其臣?”裴矩、温彦博谏曰:“辽东本箕子国,魏、晋时故封内,不可不臣。中国与夷狄,犹太阳于列星,不可以降。”乃止。高祖之言善矣,矩、彦博之意,亦谓故封不可由我而失,非谓凡荒外政教所不及者,皆当责以臣礼也。《大食传》:开元初,遣使献马、钿带。谒见不拜,有司将劾之。中书令张说谓“殊俗慕义,不可置于罪。”玄宗赦之。使者又来,辞曰:“国人止拜天,见王无拜也。”有司切责,乃拜。张说之言,亦与清世龂龂争公使跪拜者,大异其趣矣。薛《史·周恭帝纪》:显德六年七月,尚辇奉御金彦英,本高丽人也。奉使高丽,称臣于其王,故及于罪。何其褊欤?

外族演进迟,其俗乃有足与中国古俗相证者。《新书·吐蕃传》:其君臣自为友,五六人曰共命。君死,皆自杀以殉。此秦穆之所以杀三良也。《旧书·波斯传》:其王初嗣位,便密选子才堪承统者,书其名字,封而藏之。王死后,大臣与王之群子共发封而视之。奉所书名者为主焉。与清世建储之法,若合符节,事相类,所以处置之者自亦相类,固不必其相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