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扎特演出和宣传:从德奥合并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第7/10页)

21.戈培尔和冯·席拉赫发表于莫扎特周特别纪念册首页的联合声明。

22.(本页和下页)维也纳莫扎特音乐周广告,详细列出了非常全面的演出曲 目。

除了关注青年,维也纳节目也尝试让尽可能多样的人群接触到莫扎特。在两场和纳粹组织“力量来自欢乐”合办的音乐会中,有一场主题为“快乐的莫扎特”,由维也纳交响乐团上演诸如歌剧咏叹调和《弦乐小夜曲》这样的大众经典,还有配合编舞的德国舞曲。另有一场由小说家路易莎·巴赫曼(Luise Bachmann)编排的晚间演出,名为“我们的莫扎特”,上演了一系列咏叹调、艺术歌曲、室内乐作品、儿童合唱,以及出自莫扎特生平的三个场景。
为和这些大众取向的演出取得平衡,维也纳节目也有面向学院群体的内容。为期四天的莫扎特大会(Mozart-Kongress)在科学院和帕拉维契尼宫举办,由科学院院长海因里希·里特尔·冯·斯尔比克(Heinrich Ritter von Srbik)和维也纳莫扎特协会会长海因里希·达米什共同组织。和几个月前在萨尔茨堡一样,几乎所有重要的莫扎特学者——席德迈尔、哈斯、缪勒·冯·阿索夫、格列戈尔(Joseph Gregor)、奥雷尔、恩格尔、施泰格里希、瓦伦丁——都到会并宣讲论文。在这群熟悉的莫扎特权威中,至少有一位代表帝国以外的学术群体:著名法国音乐学家阿道夫·伯斯肖(Adolphe Boschot)到会,并做了关于莫扎特和柏辽兹在音乐上的关系的讲座。[425]
维也纳莫扎特音乐周不同于1941年帝国境内其他莫扎特音乐节的一个特点是国际性的氛围。这当然不是参演、参会者带来的结果(除了比斯肖,他们都是本国人物),而是观众——包含了一大批受到特别邀请的国际宾客。海因里希·达米什在战争头几个月勾勒的莫扎特周最初计划里,已经非常强调要获得政治中立国的大量音乐界人士的支持和合作。[426]但两年后,音乐周的计划落地成形时,当局已将其视为在德军苦战苏联前线时加强国际政治同盟的大好机会。
相应地,外交官和使节莅临部分活动,以示团结。例如,莫扎特大会的开幕仪式上,来自意大利、日本、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斯洛伐克、克罗地亚、芬兰、丹麦、瑞士和土耳其的代表发表致辞。不可避免地,有这么多外国人与会这一点被报纸利用了。莫扎特周开幕前三天,《人民观察家报》报道说,戈培尔已向超过300位外国宾客发出邀请,包括指挥家、作曲家、独奏家、音乐学家和大约50位记者。此外,交通部、文化部和外交部长和轴心国外交使团也将在场。[427]四天后,同一家报纸发表了一份更详细的出席开幕式的外国贵宾名单。[428]为向出席莫扎特音乐周的国际团体致意,《新维也纳日报》(Neues Wiener Tagblatt)专辟一页,刊登了主要来自外国宾客的赠言,讲述他们本人对莫扎特的独特感受,并有签名。[429]
由宣传部主导的魅力攻势旨在赢得外宾,让纳粹的文化成就更为可信,提升德国在海外的声誉。效果是显著的,特别是在被占领的巴黎。罗贝尔·贝尔纳(Robert Bernard)代表参与音乐节的庞大的法国代表团,在音乐期刊《音乐信息》(L’information musicale)发表报道,对德国对每一个人的礼遇大加赞赏。
他提醒法国读者,“这个音乐节具有前所未有的广度和重要性,将产生深远影响”;他让读者注意“维也纳人民向我们表达的发自内心的、恰到好处的好意”[430];他写道,他们对我们的热烈欢迎“象征着令人安心的友谊,这友谊将是建立欧洲未来的秩序——不论是怎样的秩序——的基础”:
无论是戈培尔博士……巴尔杜尔·冯·席拉赫的讲话……还是政治和社会精英代表的私下聊天,或是人民群众打造的整个氛围,我们都被德国人同舟共济地提升艺术和精神价值、保卫它们不受世俗艰辛之伤害的决心所感染。在当前的情境下,唯一公正的便是记录下他们通过在音乐节投入巨大能量和辛勤工作而造就的无与伦比的成功;在面对各种困难时,这样的成功形成了一种道德胜利。[431]
然而,莫扎特周得到最广泛报道的事情,却不是节目,也不是大量的外国访客,而是两位纳粹赞助人冯·席拉赫和戈培尔关于莫扎特的演说。11月28日,音乐周开幕式上,在装饰得花团锦簇、并在背墙上饰有特别设计的WAM标识(即Wolfgang Amadeus Mozart的缩写)的大音乐厅(Grosser Konzarthaussaal)里,冯·席拉赫面对到场的大使、军官和党内要人发表了演说。演说的前后分别是由卡尔·伯姆指挥维也纳交响乐团演奏的《〈唐·乔万尼〉序曲》和《“朱庇特”交响曲》。
席拉赫的演说全文见附录一。他开宗明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他欢迎来到莫扎特周的这许多外国宾客,声称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之间在创造力上存在共同的命运。这就让他能够攻击英国和美国的文化停滞;这两个国家,他认为,是被帝国主义和布尔什维克意图驱动的。此外,为了给在这个特定时刻举办如此盛大的莫扎特庆典这一行为正名,冯·席拉赫还试图在莫扎特音乐周和俄国前线正在进行的苦战之间找出切合实际的关联:
地球上最勇敢的军队正在天寒地冻的东方像灰色的英雄一样战斗着,而我们在由他们保卫着的家园里演奏着我们终生的作品——或者说是永恒生命的作品——也就是莫扎特的杰作。这两者并不冲突。演奏莫扎特同样分享前线的荣耀,而不只是在剧院和音乐厅举办的一档节庆活动。通过纪念莫扎特,我们弘扬我们的艺术的精华。在战争中,唤起他的精神便是和战斗着的士兵们在精神上同在。为德国亮剑的人也在为莫扎特亮剑![432]
他的演说被好几家报纸登上头版。例如,11月29日的《人民观察家报》就以“我们号召年轻人为艺术参战”为大标题、在一整版上完整刊登席拉赫的讲话。一些地方报纸,如《新闻世界报》(Neuigkeits-Welt-Blatt),和演说相关的新闻标题字号比其他新闻都要大,包括德国陆军和空军在罗斯托夫突破苏军防线的新闻。
冯·席拉赫的演说在美国激起了格外鲜明的反对。在珍珠港事件前仅一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当红艺术家发表联署声明,谴责冯·席拉赫的演讲。据《基督科学箴言报》(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德国出生的女高音洛特·莱曼(Lotte Lehmann)发言说:“艺术和音乐永远无法在一个充满仇恨和迫害的国家得到发展。”出生法国的美国女高音莉莉·庞斯(Lily Pons)呼应莱曼的说法,宣称“莫扎特如果活到现在,会第一个站出来和这种鼓励残暴和不宽容的意识形态大声对抗”。[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