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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历史学家想要努力钻研仍有目击者存活的时代时,两种相当不同的历史概念便互相冲突,或者,在最好的情形下,互相补充:学术性的和实际存在的、档案的和个人记忆的。由于每个人都已在心中与自己的一生达成妥协,因此每一个人都是他们所处时代的历史学家。如同冒险进入“口述历史”领域的人所知道的,从绝大多数人的观点看来,这样的历史学家都是不可靠的,但是他们的贡献,却有基本的重要性。对那些访问老兵和政客的学者而言,从印刷品上所得到的资料,将较接受他们访问者记忆中的资料更多也更可靠,但是他们却可能误解这些文字上的资料。而且,不像研究十字军东征的历史学家那样,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学家,可能会被那些曾经经历过这场战争的人加以纠正。这些人回忆往事,摇摇头说:“但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不过,彼此对峙的这两种历史观点,在不同的意义上都是对于过去的合乎逻辑的重建。历史学家有意识地以为它们是如此,这样至少可以予以说明。
但是,不明确区域的历史则不同。其本身是有关过去的自相矛盾未能完全理解的形象。它有时比较模糊,有时显然精确,永远是由学术与公众和私人的二手记忆所传达。它仍是我们的一部分,但不再是我们个人所能影响的。它所形成的,类似那些斑驳的古代地图——充满了不可靠的轮廓和空白,搭配着怪物和符号。这些怪物和符号被现代的大众媒体所夸大。正因为这个不明确的区域对我们而言很重要,遂使媒体也对它全神贯注。多谢媒体的恩赐,这种片段和象征的形象至少在西方世界已成为持久记忆的一部分:“泰坦尼克”(Titanic)号邮轮便是一个显著的例子。它在沉没后的75年,还具有最初的冲击力,不断出现在报纸杂志的大标题中。而当我们为了某种原因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时期,我们心头闪过的这些形象,比起以往那些常使非历史学家联想起过去的形象和逸事[当无敌舰队接近英国时,德雷克(Drake)在玩滚木球游戏,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Antoinette)的钻石项链或“让他们吃蛋糕”,华盛顿正在横渡特拉华河(Delaware River)],与时代的联系更密切。后面这些形象和逸事没有一件会片刻影响到严肃的历史学家。它们超出了我们的领域。但是,即使我们是专业人士,我们能保证以同样冷静的态度,看待帝国时代那些已成为神话的形象,如“泰坦尼克”号邮轮、旧金山大地震和德雷福斯案件(Dreyfus)吗?
与历史上的任何时期相比较,帝国的时代都更大声疾呼要求摘下神秘面纱,正因为我们(包括历史学家在内)已不再置身其中,但是又不知道它有多少尚在我们里面。这并不意味着它要求揭露或揭发贪污腐败(它所肇始的一项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