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助手们(第2/2页)
离开佩鲁吉诺工作室后,巴斯提亚诺却投入米开朗琪罗另一位劲敌门下。他的兄弟乔凡·佛朗切斯科(Giovan Francesco)是建筑师,这时正在罗马负责为圣彼得大教堂开采石材、烧制石灰。于是巴斯提亚诺搬到罗马与兄弟同住,并开始学习建筑,先后跟乔凡·佛朗切斯科、布拉曼特习艺(讽刺的是,布拉曼特替新圣彼得大教堂拟的设计图,就是通过他的叔叔朱利亚诺·达·桑迦洛的关系才获得采用)。尽管与布拉曼特有过这段渊源,但米开朗琪罗似乎并不在意。巴斯提亚诺的湿壁画经验不如团队中的其他成员,因而米开朗琪罗可能因他的建筑专才而予以重用。米开朗琪罗希望将建筑上的错觉手法融入他未来的湿壁画中,而建筑师的加入正有助于完成这一构想。
布贾迪尼也是出身于吉兰达约门下。他和米开朗琪罗年纪一样大,因而有机会跟着吉兰达约绘饰托尔纳博尼礼拜堂。如果才质平庸的格拉纳齐不致让米开朗琪罗感到威胁,那布贾迪尼更可以叫他放心。以曾受吉兰达约调教来看,他应该画艺不差,但瓦萨里称他是差劲的艺术家,甚至是个蠢蛋。据瓦萨里的描述,可怜的布贾迪尼替米开朗琪罗画肖像时,竟将米开朗琪罗的一只眼睛画到太阳穴上。后来,据说他为构思一幅描绘圣凯瑟琳殉道的祭坛画,绞尽脑汁至少五年,米开朗琪罗还教他该如何以前缩法呈现人物,最后还是搞砸了。
布贾迪尼之所以能得到米开朗琪罗的青睐,就和格拉纳齐一样,不是靠艺术才华,而是因性格合米开朗琪罗的意。据瓦萨里记述,他“禀性颇敦厚,生活简单,不惹人忌,不招人怨”。[10]由于性情敦厚,米开朗琪罗替他取了外号“贝亚托”(Beato),意为快乐之人或有福之人。更有才华(但同样好脾气)的托斯卡纳画家安杰利科修士,在他身上也有外号“贝亚托”,这外号可能也带有嘲讽意味。
四十二岁的亚纽洛·迪·董尼诺出身科西莫·罗塞利门下。两人亦师亦友,交情一直维系到罗塞利六十八岁去世,而亚纽洛也在好友去世一两年后辞世。他在这四位画家中年纪最大,可能早在一四八○年十四岁时就跟着罗塞利习艺,因而可能曾襄助罗塞利绘饰西斯廷礼拜堂的墙壁湿壁画。不过,亚纽洛在湿壁画上还有更新近的实地经验,那就是替佛罗伦萨的圣博尼法齐奥育婴院绘了数幅湿壁画。他作画极为用心,素描不合意就不断重画,画就的素描少有真正拿去作画,这导致他穷途潦倒而终。他因嗜赌而有外号“发牌者”,这或许是他工作迟缓、死时一文不名的另一个原因。但这也说明他和好逸恶劳的格拉纳齐、性情敦厚的布贾迪尼一样,人缘好而擅交际。
格拉纳齐提及的第四名助手是雅各布布·迪·桑德罗,有时又名雅各布布·德尔·泰德斯科或“德裔”雅各布布。他父亲的名字为桑德罗·迪切塞洛,虽是不折不扣的意大利人名,但“德裔”的外号显示他有条顿血统。早年生平不详,但在这之前至少已投身画坛十年。格拉纳齐提及他时只称名而略姓,意味着他和其他三人一样与米开朗琪罗相熟。但与其他三人不同的是,对于前来罗马接下礼拜堂这份助手工作,他答应得并不是很干脆,而曾心存疑虑。格拉纳齐写道,“雅各布布显然很想知道可以拿到多少报酬”。[11]
事实上,每个人都可以拿到二十杜卡特的优渥报酬,若来了罗马之后决定不帮米开朗琪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仍可以拿到其中十杜卡特作为车马费补助。但这样的价钱并不是非常吸引人。米开朗琪罗付给他在波隆纳时的助手拉波·丹东尼奥每月八杜卡特的工资。因而,二十杜卡特是一般水平之上的艺匠几个月就能赚得的数目。不算高的报酬,意味着米开朗琪罗无意全程雇用这批助手,因为整个工程至少得花数年才能完成。他打的如意算盘似乎是仅雇用他们一段时间,在初期阶段利用他们的专业知识,一旦工程开始,就代之以较廉价的劳工。
因此,雅各布布·德尔·泰德斯科犹豫不决也是有其道理的。毕竟离开佛罗伦萨,放弃其他承接机会,到罗马另起炉灶,而且只是作为众多助手之一,薪水又不算顶级优渥,还可能只是短期工作,牺牲可谓不小。
不过,不久之后雅各布布还是放下所有疑虑——他和米开朗琪罗都将为此而后怕——于一五○八年夏和其他助手就位准备工作。格拉纳齐紧接着来到罗马,开始帮米开朗琪罗处理杂务。
[1] 参见布采戈里(Ezio Buzzegoli):《作为色彩画家的米开朗琪罗,维护〈圣家族与圣约翰〉画作时之所见》(Michelangelo as a Colourist,Revealed in the Conservation of the Doni Tondo),《阿波罗》(Apollo),1987年12月,第405~408页。
[2] 《米开朗琪罗书信集》:第一卷,第45页。
[3] 《米开朗琪罗回忆录》:第1页。这份文献保存于佛罗伦萨洛兰齐亚纳-美第奇图书馆(Biblioteca Laurenziana-Medici)的博纳罗蒂档案室(Buonarroti Archive),据赫斯特(Michael Hirst)断定写于1508年4月。参见《一五○五年的米开朗琪罗》,第762页。
[4] 关于乌尔巴诺参与西斯廷礼拜堂顶棚案,可参见华勒斯的《米开朗琪罗在西斯廷礼拜堂的助手群》,第208页。
[5] 瓦萨里:《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列传》,第二卷,第51页。
[6] 瓦萨里:《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列传》,第二卷,第54页。
[7] 瓦萨里:《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列传》,第二卷,第51页。
[8] 引自德·托尔内:《米开朗琪罗》,第一卷,第31页。
[9] 巴斯提亚诺临摹了米开朗琪罗草图中央部位,此举也惠及后人。三十年后,米开朗琪罗的草图遗失许久之际,巴斯提亚诺(显然在瓦萨里的提议下)以自己临摹的草图,为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绘制了一幅油画。如今,我们所能知道的《卡西那之役》的内容,完全拜这幅油画之赐(现藏于英国诺福克的霍尔克姆府第)。
[10] 瓦萨里:《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列传》,第二卷,第310页。
[11] 引自西摩(Charles Seymour)编订的《米开朗琪罗:西斯廷礼拜堂顶棚》(Michelangelo:The Sistine Chapel Ceiling,New York:W. W. Norton & Co.,1972),第10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