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孔子周游列国(第12/18页)

孔丘长叹一声。他本来想寄情于音乐,忘掉怀才不遇的烦恼,没想到钻研进去,反倒是更让他滋生了难以舍弃的情愫。他再也按捺不住,准备西行到晋国,去找赵鞅谋一份差事。刚刚走到黄河边,听到赵鞅杀死晋国大夫窦鸣犊和舜华的消息。孔丘立刻停步不前,对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说:“多么壮美的黄河啊,浩浩荡荡,无边无际!我这一辈子恐怕不能渡过去了,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学生听了,走过来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走到了这里,您都不打算过河吗?”

孔丘说:“窦鸣犊和舜华,都是晋国的贤大夫。赵鞅未得志的时候,这两个人给了他很多指导和帮助;等到他一旦得势,就将他们杀掉。我听说,哪里有人涸泽而渔,蛟龙就不去降水;哪里有人为了鸟蛋而毁掉鸟巢,凤凰就不去那里飞翔。这是为什么?因为君子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类受到伤害。鸟兽对于不仁不义的事,尚且知道躲避,何况是我孔丘呢?”于是退回去,写了一曲《陬操》来哀悼窦鸣犊、舜华二人。不久之后,又来到卫国,继续住在蘧伯玉家里。

有一天,卫灵公又将孔丘召了去,询问行兵布阵的事。孔丘说:“祭祀方面的事情,我曾经学过,军旅方面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卫灵公不置可否,也不再说什么,抬着眼睛看着天上飞过的鸿雁。孔丘看着他花白的胡子迎风颤抖,不觉悲从中来,没有再说什么,悄然退下。

这年夏天,卫灵公去世了。孔丘也离开卫国,又来到了陈国。大约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迷上了《周易》,为周易写了《系辞》《彖》《象》《文言》等诸多著作,成为后世研究《周易》的重要文献。据说,他因为不停地翻读《周易》,以至于“韦编三绝”,也就是串竹简的皮条都断了三次。

同年五月,曲阜的官署发生火灾。火苗越过公宫,烧毁了鲁桓公、鲁僖公的庙。孔丘在陈国听到火灾的消息,通过《周易》推演,准确地判断出了受灾的房屋,“其桓、僖乎?”

同年秋天,季孙斯病倒。他让人抬着自己出来巡视曲阜的城墙,感慨地说:“这个国家曾经一度几乎兴旺起来,就是因为我得罪了孔丘,使得他离开,所以就没能振兴。”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季孙肥:“我死之后,你将执掌国政,一定要将孔丘叫回来帮你。”

没过几天,季孙斯便死了。季孙肥安葬了季孙斯后,就准备派人去陈国宣召孔丘。大夫公之鱼劝道:“当初您父亲就是因为对待孔丘没能善始善终,遭到诸侯耻笑。今天您要用他,如果再不能善始善终,只怕又要惹得诸侯们耻笑了。”季孙肥说:“那怎么办?”公之鱼说:“可以考虑让他的学生冉求回来。”

于是季孙肥就派人去叫冉求。

冉求准备动身前,孔丘对他说:“鲁国派人召你,不是小用,而是大用,你可要努力!”也就在同一天,孔丘感慨地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家乡那些小子虽然志大才疏,文章却是斐然成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引导他们了。”冉求听了,心头一热。端木赐心里明白,孔丘也想落叶归根了,给冉求送行的时候,再三交代:“回国一旦获得任用,别忘了想办法将先生也接回去。”

冉求回国的第二年,孔丘从陈国又来到蔡国。这时蔡昭侯正准备去吴国访问。因为此前蔡昭侯未经与大臣商议便和夫差同谋将蔡都迁到州来,大臣们担心这次他又有什么阴谋,所以在大夫公孙翩的带领下,将蔡昭侯杀死了。在这种情况下,蔡国也不宜久居,孔丘只好继续流浪,来到了楚国的叶邑(今河南省平顶山境内)。

【孔子周游列国(下):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叶邑的长官沈诸梁,人称叶公,是楚国名将沈尹戌的儿子。他对孔丘的到访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主动向孔丘问起治理国家的方法。孔丘还是一如既往地矜持,只说了六个字:

“政在来远附迩。”

也就是说,治理国家的关键,在于让远方的人投奔,让近处的人拥护。仔细推敲起来,这话等于没说,因为“来远附迩”显然是一种结果,而不是一种手段。但是叶公很满意,因为他到叶邑上任以来,发展经济,兴修水利,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在楚国已经颇有名望。当时南方战乱延绵,叶邑地处河南,远离战乱中心,无形中成为了一片净土,很多江南一带的人拖家带口来投奔他。所谓“来远附迩”,他都做到了,因此对孔丘那句话很受用。

有一天,叶公和仲由谈话,问了仲由一个问题:“您的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仲由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孔丘听说这件事,对仲由说:“你呀,为什么不对他说‘我们的先生是一个学习起来不知疲倦,教育别人从来不感到厌烦,发愤工作忘记了吃饭,常常怡然自乐而忘记了忧愁,浑然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老人家’?”

孔丘没有在叶邑久留,又回到了蔡国,路上遇到长沮、桀溺两个人在地里一块耕作。孔丘派仲由去向他们打听渡口在哪。长沮没有答,反问仲由:“坐在车子上的那个人是谁?”

仲由说:“是孔丘。”

长沮说:“是鲁国的那个孔丘吗?”

仲由说:“正是。”

长沮说:“那你还来问什么路,孔丘无所不知,他自己应该知道渡口在哪。”

桀溺问仲由:“他是孔丘,你又是谁?”

仲由说:“我是孔丘的弟子仲由。”

桀溺一边劳动一边说:“动荡不安的局面走到哪都是一样的,谁能改变得了?你与其跟着孔丘到处躲避坏人,还不如跟着我们来躲避整个社会呢!”

仲由回来把他听到的话告诉孔丘,孔丘凄然道:“人怎么可能和鸟兽同群?如果天下平安有道,我又何必四处奔波去改变它呢?”言下之意是,人是社会的动物,消极避世不是办法,主动去改变才是正道。本书作者以为,这也是孔丘最可爱的一面,始终保持着热情去积极地面对这个世界,甚至是带着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天真去实践自己的理想。

还有一次,仲由在路上和孔丘他们走散了,遇到一位背着草筐的老人。仲由问他:“请问您见到我的老师孔丘了吗?”老人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谁是你的老师啊?”说完,便拄着拐杖除草。仲由拱着手恭敬地站着。老人留仲由到他家住宿,杀鸡、做黄米饭给仲由吃,又叫他两个儿子出来相见。第二天,仲由赶上孔子,报告了这件事。孔子说:“这是位隐士。”叫仲由返回去再见他。仲由到了那里,老人却已经走了。仲由接下来说的一段话,很能反应孔丘的主张:“不做官,是不合义理的。长幼之序不可废弃,君臣之义又怎么能不顾呢?他想不玷污自身,却忽视了君臣间的大伦理。君子出来做官,是为了实行道义。当然,这个年头,道义不能实行,我是早就知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