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父亲的一生(第2/2页)

定:解放前北京都有烟馆是吗?

郭:有啊。

定:在哪儿啊?

郭:我记得我们住在半壁街,口上就有一个,有一个吕祖庙,庙的旁边就卖这个。我没替她买过,她让我们去给她买呀,我们都不管,我和我哥哥都不管,我们跟我妈我们是一头儿的,都不管她的事儿。她没有办法了,就满处找人买,就这么一小块儿,长方的,黑的,拿纸包着,就是烟泡。买回来了点上灯,(把烟泡)搁到烟锅子上头,烧着。闻着是香,抽着她更过瘾啊。她也活了50多岁,最后死的时候怎么着?10个手指头10个脚指头全是黑的,烂。一点儿一点儿地从手指头往这儿(指手心)烂,烟毒。反正我就记得她在东边这间屋,中间儿是个厅似的,3间房吧,中间儿吃饭,这边是我们住。你想这边是一瘫子,那边一抽大烟的老太太。

我们结婚以后我们家还挺穷的呢。姑爷来了,你说吃什么?我们家都吃窝头,没有别的,就切了丁儿给他炒窝头,炒窝头!这是新姑爷来了,款待。我母亲会做饭,她炒的窝头都是一粒一粒的,好像炸的似的,可是油还不汪着。她侍候我奶奶侍候我父亲侍候我们这些孩子们,她不弄行吗?

定:您那奶奶嘴刁吗?

郭:刁。奶奶刁奶奶不动,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都是我母亲做。没说嘛,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母亲的。老太太的脏衣裳也得她给洗。

母亲留给郭淑惠的嫁妆

(定宜庄摄于2005年)

定:您父亲的脏衣裳也得她洗。

郭:那当然啦,谁洗?还有我们的。我妈大家闺秀啊,小姐出身,那会儿我听我母亲说,她的嫁妆就有二十四抬,那会儿都是两人抬,3间屋搁不下。就是说我们家还不如我外婆家呢。我母亲后来还有4个箱子,就是那种福建漆,金花,红的箱子。给我哥哥俩,我俩,我现在还有这两个箱子。我妈这一辈子可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