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方领先的世纪(第12/14页)

这一切都非常有意思,但是只有当我们看到24个富裕男性的坟墓时,我们才能明白长笛的全部意义。这些坟墓中有龟壳,其中有14个龟壳上还刻有简单的符号。在一个约公元前6250年的坟墓中,死者的头已被移走(让人想到了恰塔勒胡由克),取而代之的是16个龟壳,其中两个还刻上了符号。其中一些符号——至少,在一些学者看来——与中国最早的象形字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5000年后中国商朝的皇帝开始使用这些象形字。

在第四章中,我会再一次提到商朝的碑文,但是,我现在只想说明,虽然贾湖符号(公元前6250年左右)和中国最早的文字系统(公元前1250年左右)之间的差异就像叙利亚杰夫阿玛的奇怪符号(公元前9000年)和美索不达米亚最早的文字系统之间的差异那样大,但是中国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其连续性。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刻有符号的奇怪陶壶,尤其在公元前5000年之后。同样,对于这些贾湖地区的符号是否是商朝文字系统的直系祖先,专家们也各持不同观点。

认为它们之间存在联系的最重要原因是很多商朝文字也是刻在龟壳上的。商朝的皇帝在宗教仪式中利用这些龟壳来预测未来,而这种仪式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500年,贾湖遗址的挖掘者提出这样的问题,龟壳、文字、祖先、预言和社会力量之间的关系是否有可能在公元前6000年就开始了。读过孔子学说的人都知道,中国的音乐和宗教仪式在公元前1000年时就已结合在一起,那么贾湖坟墓中的长笛、龟壳和文字能否作为证据证明仪式专家能够与五千年前的祖先对话呢?

这是个引人注目的连续性,但是也存在着平行性。在本章的前面部分,我曾提过,在约旦艾因加扎勒发现了一尊独特的塑像。这个塑像有两个人头,眼睛很大,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600年。美术史学家丹尼丝·施曼特-巴塞瑞特(Denise Schmandt-Besserat)指出,公元前2000年左右,美索不达米亚描绘的神灵形象和那些塑像有着惊人的相似。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第一批农民的宗教中有一些部分延续了特别长的时间。

甚至早在发现贾湖遗迹前,在哈佛大学任教的张光直——中国考古界的泰斗——认为中国第一批真正有影响力的人是巫师,他们能够令别人信服,他们能够和动物及祖先对话,能够在几个世界之间穿梭,也只有他们能够与老天交流。20世纪80年代,当张光直提出这个理论时,当时的证据只能显示这些巫师在公元前4000年左右出现,在那个时期,中国社会发展迅速,一些村庄变成了城镇。到了公元前3500年,一些群落已经有两三千名成员,和3000年前恰塔勒胡由克和艾因加扎勒的人口一样多。一些群落已经能够动员劳动者用一层层夯土建造堡垒(好的建筑石料在中国很少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要属西山的城墙。这个城墙厚10~15英尺,长度超过1英里。即使到了今天,这堵墙还有8英尺高。地基下面陶土罐中的小孩骨头也许就是祭祀品。在定居点的很多坑里都是骨灰,一些人的姿势表明他们曾做过挣扎。这些骨灰有的还和动物的骨头混合在一起。这些可能就是活人祭祀,就像土耳其的恰约尼那样。有一些证据表明,这种可怕的仪式在公元前5000年传到中国。

如果真如张光直所说的那样,公元前3500年确实是巫师起着领导作用,那么这些巫师有可能居住在占地4000平方英尺的大房子里(考古学家常常把这些房子称为“宫殿”,虽然有一点夸张)。这些房子的地板抹上了石灰,还有大壁炉和装有动物骨头(不知是不是祭品)的灰坑。其中一个坑里有一个白色的大理石物体,看起来就像一根权杖。最有趣的“宫殿”在案板,坐落在城镇中间的高地上。这个“宫殿”中有石柱,周围都是灰坑。有的灰坑里装着被染成红色的猪下巴,有的装着用布包着的猪骨头,还有一些装着陶土雕像。这些雕像有大大的鼻子、胡须,还有尖尖的帽子(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巫婆)。

关于这些小雕像,有两个方面令考古学家激动不已。第一,制作这些雕像的传统延续了几千年。考古学家在“宫殿”里发现了一个非常相似的雕像,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000年。这个雕像的帽子上还刻有中国的汉字“悟”。一些考古学家认为,所有的这些小雕像,包括在案板发现的,全都代表着巫师。第二,很多小雕像看起来像高加索人,而不是中国人。类似的雕像从案板一直到中亚的土库曼斯坦都曾发现过,这条路后来成了丝绸之路,连接起中国和罗马。即使在今天,西伯利亚的萨满教还是非常有势力,为了获得金钱,狂热的幻想家仍会召集神灵,为冒险的旅游者预测未来。案板的小雕塑也许能够说明,公元前4000年左右,来自中亚偏远地区的萨满和中国传统的宗教权威相结合。一些考古学家甚至认为,这意味着,公元前10000年时侧翼丘陵区的萨满对东方也有着某种影响。

其他证据显示,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最不可思议的是,西方人完全不知道塔里木盆地的那些干尸,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发现》、《国家地理》、《考古学》和《科学美国人》对它们进行了介绍。干尸也具有高加索人的特点,这似乎证明了公元前2000年前,人们确实从中亚甚至亚洲西部进入中国的西北部。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是,那些埋葬在塔里木盆地的人不仅像案板雕像那样有胡须和大鼻子,而且他们也偏爱尖尖的帽子(一个坟墓中有10顶羊毛帽)。

对于一些异常的发现,人们总是过于激动,但是,即使把这些理论放在一边,看起来宗教权威对早期中国而言就像宗教在侧翼丘陵区那样重要。如果还有人心存怀疑,那么20世纪80年代的两个惊人发现应该能够驱散他们的怀疑。在西水坡挖掘的考古学家惊奇地发现约在公元前3600年的一个坟墓中躺着一个成年男子,他的旁边放着一些刻有龙虎图案的蛤壳。在坟墓的周围,还有更多刻有图案的蛤壳。其中一个图案是一只有着龙头的老虎,背上有一只鹿,头上还有一只蜘蛛,另一个图案是骑着龙的男人。张光直认为,死者是一个萨满,周围的这些是帮他游走于天地之间的动物神灵。

在中国东北的一个发现让考古学家们更加惊讶。公元前3500~前3000年之间,一系列占地两平方英里的宗教场所在牛河梁发展起来。这个地点的中心被挖掘者称为“上帝的庙宇”。这是一个长60英尺的半地下走道,房间里有人、猪龙混合体以及其他动物的泥土雕像。至少有六尊雕像是裸体的妇女,有真人般大小,盘腿坐着,保存最好的塑像有红色的嘴唇和用翡翠镶嵌的淡蓝色眼睛。翡翠是一种少见、难以雕刻的宝石,在当时的中国已成为一种奢侈品。蓝眼睛在中国很少见,因此人们很容易把这些雕像与案板和塔里木盆地那些看起来像高加索人的塑像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