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方的赶超:大清王朝为什么出不了牛顿和伽利略(第9/18页)

哈布茨堡家族将其从新大陆开采的银矿的绝大部分用于支付欠意大利金融家们的债务,而大部分的白银经由这些威尼斯商人之手又流通到了中国,因为中国需要银币来满足其蓬勃发展的经济需求。“中国的皇帝们可以用在秘鲁开采后流通到中国的银条来建造一座宫殿,”一位商人曾这样认为。尽管哈布茨堡家族一直在对外出口银币,而中国明王朝一直在进口银币,在其他方面它们却有许多相似之处,那就是,它们更关注做大整个经济蛋糕中自己的那一部分,而非做大经济蛋糕本身。这两个帝国都严格地将海上贸易限制在少数容易征税、有国家垄断支持的领域。

理论上,西班牙每年只允许一艘大型帆船满载银币越过大西洋对外流通,而且(再一次地,理论上而言)对其他货物的贸易规定也同样严格。但实际上,结果正如中国困扰不断的沿海地区一样,那些被排除在官方交易之外的人们开创了一个巨大的贸易黑市。这些“闯入者”就如中国当时猖狂走私的海盗一样,无视官方的征税规定,任意杀害反对的人们,低价抛售货物来和官方贸易者竞争。

那些16世纪20~30年代在哈布茨堡家族的欧洲战争中首当其冲的法国人,最先加入了这场关于海盗的争斗。最早的有记录的海盗袭击是在1536年,到16世纪50年代时海盗袭击就变得非常普遍了。“遍布整个海地的海岸边,没有一座村庄没有遭受过法国人的洗劫,”1555年一位官员曾这样抱怨道。16世纪60年代,英国走私者也开始进行奴隶贩卖,或者在机会出现的情况下,登岸劫掠那些运送白银的骡队。由此劫掠来的不义之财颇为丰厚,因而在20年内西欧地区最野蛮、最不顾一切的男人们(还有一些女人)都聚拢而来,加入了这一行列。

像中国一样,西班牙对此的反应缓慢而又漫不经心。通常情况下,这两个帝国都认为忽略这些海盗要比打击他们代价更小,直到16世纪60年代,西班牙才开始像中国一样真正地反击。一场全球范围内持续数十年之久的打击海盗的战争就此爆发,从中国到古巴(同样还有地中海地区的奥斯曼帝国)都有军队用短刀、火炮作战。1575年,中国舰队和西班牙舰队甚至在菲律宾群岛附近联手镇压海盗。

到这时为止,中国明王朝与奥斯曼帝国或多或少都取得了打击海盗战争的胜利,但是西班牙仍然在与一种更加严重的私掠活动斗争——国家支持的海盗活动。私掠船船长们一般都有国家统治者颁发的许可证,甚至国家给予的船只来掠夺西班牙人。这些人的头脑中没有适可而止的概念。在16世纪50年代,凶残的法国私掠船船长“木腿”勒克莱尔将古巴的重要城镇洗劫一空。1575年,英国的约翰·奥克斯纳姆将船驶入加勒比海地区,停在巴拿马附近,然后将船上的两门大炮拖出,面朝整个岛屿。当他行驶到太平洋一侧的时候,他下令砍伐树木,建造了一艘新船,招募了一群逃跑的奴隶作为船员,几周之内在秘鲁无人防守的海岸一带令人闻风丧胆。

奥克斯纳姆最后的结局是在利马城被吊死,但是4年以后他的老船友弗朗西斯·德雷克(同样是善于欺诈的盗贼,但有着远见卓识,总而言之,最完美高超的海盗)卷土重来,带着更野心勃勃的计划:航行绕过南美洲的最南端,将秘鲁劫掠一空。在他所率领的由6只海船组成的船队中,最终只有一艘成功地绕过了好望角,不过这艘船装备的武器弹药非常充分,因而很快就在太平洋地区建立起了英国舰队的权威地位。德雷克继续他的海盗事业,从一艘西班牙货船上抢夺了史上最大一批金银(超过25吨),之后意识到不能再原路返回,于是他镇静地满载着他的战利品环游世界。海盗的事业是有着丰厚的回报的:德雷克的赞助者们得到了47倍的回报,而伊丽莎白女王仅用她所享有的1/3的战利品,就还清了英格兰所有的对外债务。

受到这些胜利的鼓舞,西班牙的竞争对手们分别将自己国家那些想要成为征服者的人们派往新大陆。但是这些进展却不怎么顺利。在一次希望战胜经验的巨大胜利后,法国人于1541年在魁北克建立了一个殖民地,希望在此找到金矿和香料。但他们后来发现,在魁北克这两种东西都缺少,因此殖民地的建立也就失败了。法国人接下来的努力也没有能够成功:法国殖民者模仿西班牙人,几乎就在佛罗里达西班牙要塞的隔壁定居,结果迅速地遭到了屠杀。

第一批英国的冒险家们也同样不切实际。在于1579年威慑整个秘鲁以后,德雷克沿美国西海岸往北航行,在加利福尼亚(也许就在现在被称为德雷克湾的、旧金山附近风景如画的入海口处)登陆。在那儿他将当地人召集到海滩上,然后对他们宣布他们的家乡现在被更名为新阿尔比恩——新英格兰——是女王伊丽莎白的属地。然后,他再次出发起航,再也没有返回。

1585年,德雷克的对手沃尔特·拉雷(或者像他的对手们习惯称他的那样,沃尔特·雷利)在现在的北卡罗来纳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罗阿诺克。拉雷比德雷克更加务实,至少给殖民地带来了真正的拓荒者,但是他想将罗阿诺克作为劫掠西班牙船只的海盗巢穴的计划却是灾难性的。罗阿诺克岛的地理位置非常差,因此当第二年德雷克从岛边驶过的时候,饥饿的定居者们便搭载德雷克的船只回英国了。拉雷的一个副手把第二批人运到了罗阿诺克(他本应该把这些人带往切萨皮克湾一个更适宜的地方,但是却迷路了)。没有人知道第二批定居者们发生了什么,当他们的统治者于1590年返回的时候,他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名字——克罗坦,定居者们对于罗阿诺克的称呼——刻在树上。

这些边境地区充满暴力,生命因而显得廉价,但无论何时美洲原住民的生命总是要比那些殖民者的廉价许多。西班牙人喜欢开玩笑,嘲弄位于马德里的君主们是如此的低效,以至于“如果死亡来自西班牙,我们所有人都会永生”,但是美洲原住民可能不会觉得这玩笑有趣。对于他们来说死亡确实来自西班牙。因为有着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屏障,他们进化得对于旧世界的病毒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自从哥伦布登陆美洲的几个世代以来,他们的人口至少下降了3/4。这就是第六章中提到过的“哥伦布大交换”:欧洲人得到了一个全新的大陆,而美洲原住民却染上了天花。虽然欧洲殖民者有时发现他们遇到的原住民有着令人恐惧的残酷,但大部分情况下死亡却是以一种不为人察觉的方式降临在原住民身上,就像人的呼吸或者体液中的微生物一样。而且这些病毒传播的速度要比在欧洲大陆上快得多,一旦从殖民者传播到原住民身上,只要这位感染了的原住民接触其他健康的原住民,病毒就会随之传播。因此,只要白种人露面,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夺去原住民不断缩减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