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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有位市民骑车上街,不慎摔伤了颌骨,仅住院两天,竟被要求做艾滋病、梅毒、肝炎等多项检查。对此,您有何评价?”
“这件事,我知道,但不会发生在我市所属的医院。你是从网上看到的吧?进行必要的检查,完全符合卫生部的相关规定,一旦发生医疗纠纷,检查单据可以作为打官司的证据。”
“请问,医生‘左右不分’这种事,有吧?右脚有病,左脚挨刀;左边的牙齿坏了,却把右边的好牙拔了。对此,您有何评价?”
“这种事,我知道,但不会发生在我市所属的医院。你是从网上看到的吧?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也会有补偿措施。例如,把卸掉的好腿重新接上,把拔掉的牙齿重新种上。”
“请问,医生做剖宫产手术,会把纱布遗忘在妇女的腹腔里吗?有的医生,还把手术刀忘在病人肚子里呢。对此,您有何评价?”
“这类事,我知道,但不会发生在我市所属的医院。你是从网上看到的吧?这怎么可能呢?现在,医疗技术很成熟呀。如果,确实发生了个案,也要按鉴定结果来处理。但是,患者要主动出钱鉴定。谁主张,谁举证。”
“请问,千元挂号费有吧?十几元的挂号费,为什么要到上千?缺失了什么?对此,您有何评价?”
“这些事,我知道,但不会发生在我市所属的医院。你是从网上看到的吧?怎么,稀罕事都被你看到了?实话实说,千元挂号费并不为过。因为,患者可以享受到贵宾式的优质服务啊。花一千元,就不用排队了,这不好吗?对心急求医的人来说,这比什么都强!”
“请问……”
“不要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一定是看报纸看多了,或上网上瘾了。你说的事,我都知道。我比你知道得还多。什么救护车跑了7公里,要价千元啊;什么六旬老人排7次队,爬了192级台阶啊;什么某教授去了医院10次,才装上新的假牙啊;什么患者手术费未交够,医生把缝上的针又拆掉了啊;等等等等,我都知道。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些事情,都不是发生在我市所属的医院。我只是让你明白,医院非吵架之地,与医生争吵是不利于高效医疗的。同时,我也提醒你,要听听医生怎么说?你不知道,据医师协会发布的消息,超过九成的医生不满意目前的工资收入,不满意执业环境!”
“所以,医院的名言就是‘只要来医院,一定是病人’,‘只要一体检,人人都有病’。没病看成有病,小病看成大病,大病看成死病。看病的结果,每个人都需要治病。真不知医生是治病呢还是致病。”
“你究竟代表谁说话?”
“我是讲医者仁心。”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我看,你就是来医院捣乱的!”马局长摘下口罩说,“你给我出去,我有权不上镜!”
“公众可以有权选择自由,官员没有权利不上镜!”
马局长伸手挡住记者的镜头,大叫:“我有权不接受采访,有权不说话!”
撵走了记者,马局长怒不可遏。过了许久,他才让自己平息下来。他摘下了大口罩,打了个电话,报名参加即将举办的卫生系统新闻发言人学习班。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得改一改了,当个局长,不会说话怎么行呢?会翻船的。
一周后,马局长戴着口罩来到了学习班。同僚们全都戴着口罩,他并不感到惊奇。让他惊奇的是,讲课老师,竟是那位采访过他的记者。
无组织的人
王老太太的灵魂升天了。解除了病痛的折磨,她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飘着游着。她以俯瞰的姿态,观察着儿女们为她操办的葬礼。该做的一切,儿女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这让她感到很欣慰。说到底,葬礼是做给活人看的。这也算是她最后一次对儿女们的关照,希望儿女们出色。筹备葬礼的每个细节,她都仔细观察过了,满意,基本上满意。只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就是由谁来主持她的葬礼。
她听见大儿子给单位的领导打电话,希望德高望重的领导出面主持葬礼。可领导却为难地说:“你母亲是社会上的人,咱单位没有她的人事关系啊!”
她在天上瞧着人间的一切,听着人间的对话,无奈地发出了苦笑。没错,大儿子单位的领导说的没错。不是人家的人,人家凭什么给你主持葬礼?二儿子和闺女那里呢,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领导,也不会来主持葬礼。
王老太太的人事关系究竟在哪里呢?这真是个不得不说的话题。王老太太三十二岁时就守寡了,丈夫死于工伤。好在那时候还有政策,子女可以进厂接班。十四岁的大儿子,改了改年龄,穿上了工装。可大儿子一个人的工资,几十块钱,怎么养得活全家四口人呢?于是,王老太太就开始做小买卖了,支个地摊,养家口。有几次,王老太太还跟人到过广州,倒腾些服装鞋袜和小电器,在工人村叫卖。孤儿寡母吃的那些苦啊,一火车都拉不完。就这样,总算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了。老二被送去当了兵,三年后转业回来进了工厂;闺女考上了技校,毕业后也分配当了工人。一晃,就是三十多年,枝繁叶茂了,树大分杈了,三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小窝,王老太太也当上了奶奶!
可是,当上了奶奶的人,离开人世的时候,却没有人事关系!这奇怪吗?说奇怪也不奇怪,谁让自己当年没加入国营、集体单位呢?虽说自己做过小生意,每年也按时交税,可死后能去找税务局给治丧吗?开玩笑嘛。也许,只能去找社区了,向社区报告这件事,请社区给主持葬礼。
去社区报告“母亡”的二儿子回来了。二儿子垂头丧气地说:“社区说,咱妈的户口,不在本区,本区不管。人家叫咱去找户口所在地的社区!”
户口所在地远着呢,这些年也没在那边住啊。
闺女说话了:“大哥、二哥,别着急。”又转脸对着王老太太的遗像说:“妈,您也别着急,三天后,让您准时上路。”
王老太太的遗像含着笑,默默不语。
闺女说:“哥,我看这样吧,咱妈多年摆地摊,一定加入过个体劳动者协会。找‘个协’联系一下,让‘个协’出面主持葬礼!”
很快,就联系上了“个协”。不久,“个协”来了个副秘书长。
副秘书长肃穆着脸,朝老太太的遗像鞠了个躬。副秘书长对着老大和老二,沉痛地说:“请节哀吧。我很遗憾地告诉二位,‘个协’的档案室里没有王老夫人的资料。也就是说,令堂未参加过‘个协’。因此,我们也不能为老太太主持葬礼。说到底,‘个协’也没有她的人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