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贫弱的新中央【北宋初期】(第5/6页)
岁入103、596、400匹、贯、石、两
岁支89、382、700匹、贯、石、两
岁入18、996、500匹、贯、石、两
岁支22、400、900匹、贯、石、两
包拯云:“天下税籍有常,今则岁入倍多者,祖宗世输税只纳本色,自后每从折变之故。”
宋朝之所以积贫难疗,大体如上述。
宋朝竭力想抑制武人,然而却根本不能去兵。宋朝又竭力想提高文治,然而亦根本不能对文吏有一种教育与培养。结果虽有兵队而不能用。兵队愈不能用,则愈感兵队之少而兵队反日增。文臣虽极端优待,而亦得不到文臣之效力。结果文臣气势日高,太阿倒持,文臣一样像骄兵悍卒般,只来朘(juān)吸国家的精血。
这是宋室在仁宗以前的内部情形。加上北方的辽,西方的夏,两面逼桚,内外交攻,一个太太平平的统一政府,正如犯上了肺痨,虽无大病,却日就死路,这是宋朝的一个绝症。
五、宋代政制上的另外两个弱点
宋代政制,大体上沿袭唐规,而亦另自有他的弱点。
第一是中央集权过甚,地方事业无可建设。
宋之地方行政分三级,曰“路”,【相当于唐代之“道”。】曰“府、州、军、监”,【相当于唐代之“州、府”。】曰“县”。
至道三年,分天下为十五路。仁宗初,为十八路。下府、州、军、监三百二十二,县一千二百六十二。熙宁二年,又析为二十三路。京府四,次府十,州二百四十二,军二十七,监四,县一千二百三十五。
外官分“亲民”与“釐务”两种。亲民官皆由京朝官差遣,不设正官。而釐务官则专治一事,直属中央。如此则全部官吏几乎在性质或名义上,尽是为中央服务,而没有正式特设的地方官。【叶适谓:“文臣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义若不久者,以轻其权。”】诸路分设帅、漕、宪、仓四司,谓之“监司官”。【有缺一二不并置者,亦有兼他使事务者。】
帅——安抚使……掌一路之兵民,领军旅禁令赏罚肃清。
漕——转运使……掌一路之财赋,领登耗上供经费储积。
宪——提弄按察使……掌一路之司法,领狱讼曲直囚徒详覆。
仓——提举常平使……掌一路之救恤,领常平义仓水利敛散。
此谓之“部使”。唐之州、县,其上临之者不过一使;【汉之州牧,则并不预事,仅司考察。唐贞观时,亦专任刺史、县令,数年一遣大臣,以六条巡行,而吏治日蒸。开元末,始增置按察诸司,而官吏转失职。】宋有四监司,则州县更难奉承展布。【然宋代如寇准知巴东县、苏颂知江宁县、范纯仁为襄邑令、周敦颐知南昌县、王安石为鄞令、程颐为晋城令,地方亲民官尚多大贤,亦得跻高位,与后世尚不同。】而四司中尤要者为转运使,务令地方金榖财货全集中央,而地方政事的性质,似乎只在为中央聚敛。
汉刺史以六条察郡国,不主金榖财货事。唐中叶乱后,亟于兵食,计臣始兼转运诸筦榷之名,而诸路置巡院官,掌赋调之式,委输之藏,然并不揔州郡吏民之政事。其揔者则有按察、採访、黜陟之使。宋则外权之重惟转运,一道百城,号令千里。官吏之黜陟、财赋之弛敛、恩泽之流壅、民政之惨舒,郡县观听其风棱,国朝倚办乎外务。提众职之纲辖,实方面之师表。顾名思义,以转运司为一路长官,豈非专于为中央务聚敛乎?
宋代的政制,既已尽取之于民,不使社会有藏富;又监输之于中央,不使地方有留财;而中央尚以厚积闹穷。宜乎靖康蒙难,心脏受病,而四肢便如瘫痪不可复起。
此层可与唐安史乱时相比较,便知宋政之失。又王安石新政,尚注意于挹地方注中央,可知荆公不知先务也。
第二是宋代的谏官制度,又使大权揔集的中央,其自身亦有掉转不灵之苦。
谏官始秦汉。
秦谏议大夫无定员,多至数十人,属郎中令。两汉属光禄勋。
隋唐属门下省、中书省,【有给事中、谏议大夫、拾遗、补阙、司谏、正言等。】为宰相僚属。谏官所以纠绳天子,非纠绳宰相。故宰相用舍听于天子,谏官予夺听之宰相,天子得失听之谏官。
【按:此意犹稍存汉代宰相得兼统内朝之遗风。太宗诏宰相入内平章大计,谏官得随入与闻。肃宗诏谏官论陈政事,不必先知宰相。则唐之崇谏官可知。】
谏官与御史,虽俱为言责之臣,然其职各异。谏官掌献替以正人主,御史掌纠察以绳百寮。
唐重谏官而薄御史。中丞温造道遇左补阙李虞,恚(huì)不避,捕从者笞辱。左拾遗舒元褒等建言:“故事供奉官惟宰相外无屈避。遗补虽卑,侍臣也。中丞虽高,法吏也。”乃诏台官、供奉官共道路听先后,行相值则揖。
至宋代三省制废,
宋中书置禁中,称政事堂,与枢密为两府。尚书、门下在外,不复与朝廷议论。【咸平四年杨亿疏:“尚书但吏部铨选,秩曹详覆,自余租庸筦榷由别使总领,尺籍伍符非本司校定,事有所分,政非自出,周之六官,于是废矣。”是尚书之权至宋大削,而其端皆起于唐。】
谏议、司谏等官在门下、中书者亦废,遂有谏院。【别置谏院在天禧时。】乃脱离宰相而独立。【仁宗庆历初,诏除谏官,毋得用见任辅臣所荐之人。】
当时称“台谏”,几于并为一职。权势气力,乃与宰相等。
时称任用谏官、御史,必取天下第一流。非学术才行俱备,为一世所高者,莫在此位。而当者曾不十年,径登台辅。又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
世讥仁宗世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见苏轼上神宗书。】
谏官既以言为职,不能无言,时又以言为尚,则日求所以言者,但可言即言之。而言谏之对象,则已转为宰相而非天子。
宰相欲有作为,势必招谏官之指摘与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