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化物语(上) 第一话 黑仪·重蟹 006(第2/5页)

「我没有……紧张。」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忍野边说边往教室里面走。

「两位可以低下头来,把视线压低吗?」

「咦?」

「这里已经是神明的面前咯。」

接着——我们三人各自站定,并列在神桌前。

这次的处理方式,跟我和羽川的时候截然不同——因此要说紧张的话,我确实很紧张。该说是气氛庄严吗——这种气氛本身,会让人产生奇异的感觉。

我全身紧绷。

自然而然地严阵以待。

我本身没有宗教信仰,是一个分不清楚神道和佛教差异的时下年轻人。尽管如此,面对这种情况,我心中还是有一些东西,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情境。

场地。

「我想了想,这个情况我不要在场会不会比较好呢?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

「没那回事,不会妨碍的。我想应该没问题,不过总要以防万一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真有个万一的话,到时候,阿良良木老弟,你要成为小姐的肉盾啊。」

「我?」

「不然你那个不死之身是用来做什么的?」

「…………」

呃,虽然这句台词的确很帅气,但我的身体应该不是为了当战场原的肉盾而存在的吧。

况且,我也已经非不死之身了。

「阿良良木君——」

战场原立刻逮住机会说: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喔。」

「妳干么突然转换成公主的角色!」

「有什么关系,反正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明天就会自杀了吧?」

「角色瞬间崩坏!」

而且还把那种有生之年就算在背地里也不该讲的话,当着我的面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我到底前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遭受这样的毒舌对待,这点我也许有必要认真思考一下。

「当然不会让你做白工咯。」

「难道妳会给我什么报酬吗?」

「要求实际上的报酬,未免太过肤浅了。这句丢脸的话,可以说是你全部人格的缩影也不为过。」

「…………那妳能回报我什么?」

「这个嘛……我原本打算要四处散播阿良良木曾经试图在勇者斗恶龙五代里面,让弗洛拉穿上奴隶服的糟糕行径,就取消掉好了。」

「那种事情,我这辈子连听都没听过!」

何况还是以散播谣言为前提。

真过分的女人。

「她根本就不能装备奴隶服嘛,这种小事只要用点脑子想就知道了说……这点别说猴子的智商,连狗的智商都能懂吧。」

「等一下!妳讲得一脸得意,好像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一样,但是到目前为止,书中有出现过任何我很像狗的描述吗?」

「也对。」

战场原窃笑。

「把你跟狗相提并论,对狗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已经将谩骂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关系,不必了。你这种胆小鬼,还是赶快夹着尾巴滚回家,像平常一样一个人玩电击枪游戏吧。」

「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游戏!」

说起来,妳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散播中伤我的恶质流言。

「到了我这种境界,像你这种肤浅的存在,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被我忽视①了。」

①注:日文中,忽视和看穿的发音相近。)

「明明口误讲错了,结果却变成更过分的毒舌谩骂!妳这家伙究竟受到什么牛鬼蛇神的恩宠啊!」

真是个捉摸不定、高深莫测的女人。

顺带一提,正确说法应该是被「看穿」才对。

「话说回来,忍野,你不用找我帮忙,让那个吸血——让忍来帮忙不行吗?就像羽川那时候一样。」

结果忍野爽快地回答:

「小忍这时间已经睡觉咯。」

吸血鬼晚上也要睡觉吗……

真的很可悲。

忍野从供品中拿起神酒,递给战场原。

「呃……请问这是什么?」

战场原一脸困惑。

「喝下这个酒,就能缩短和神明之间的距离——据说是这样子。当然,也有稍微放松心情的意思。」

「……我还未成年。」

「不用喝到会醉的量啦,意思一下就好。」

犹豫片刻之后,战场原喝下一小口。忍野看着她喝下,再从战场原手中接过酒杯,放回原来的位置。

「好了,那么,先让心情平静下来吧。」

忍野朝向正前方——

背对着战场原说道。

「从舒缓心情开始吧。最重要的,就是情境。只要能创造出情境,仪式做法就不是问题——最后只剩下小姐的心理状态了。」

「心理状态——」

「妳放轻松。先从解除戒心开始吧。这里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是妳理所当然存在的地方。低着头闭上眼睛——来数数吧。一,二,三——」

虽然——

我没必要跟着做,但不知不觉间,我也配合起来,闭上眼睛,数起数字。在默数的过程当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制造气氛。

就这层意义而言,不光是忍野的装扮,包括现场的围绳也好神桌也好,以及回家净身,这些全都是为了制造气氛——说得更明确点,这些是为了让战场原营造出心理状况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吧。

简单来说就类似暗示。

催眠暗示。

首先是抽除自我意识,舒缓警戒心,然后与忍野之间,培养出信任关系——我和羽川的时候,尽管和现在的做法完全不同,但这点同样是必备的条件。所谓侰者得永生,换言之,首先要让战场原产生认同——这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实际上,战场原自己也说过。

自己对于忍野,连一半的信任都没有。

然而——

那样是不行的。

那样子,是不够的。

因为——信任关系非常重要。

忍野没办法救她,战场原只能自己救自己——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便在于此。

我悄悄地睁开双眼,

窥视四周。

灯火。

四方的灯火——随风摇曳。

从窗户吹进的风。

就算随时熄灭也不奇怪的——幽微的灯火。

然而,那光亮又确实地存在着。

「心情平静了吗?」

「——是的。」

「是吗——那么,试着回答问题吧。我问妳答。小姐,妳的名字是?」

「战场原黑仪。」

「就读的学校是?」

「私立直江津高中。」

「生日是?」

「七月七日。」

乍听之下,与其说意义不明,更像是毫无意义的问题和回答,一直持续着。

淡然地。

以不变的速度。

战场原也始终闭着眼睛,垂下脸孔。

维持低头俯首的姿势。

房内寂静无声,就连呼吸声或心跳声也能够听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