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卷 花物语 第变话 骏河·恶魔 016(第2/5页)

「……我没有必要对你讲究礼仪。」

「这不是对我的礼仪,而是对肉的礼仪。肉也就意味着生命啊。你可别忘记自己现在吃的东西是生命。」

「……很好吃。」

被他搬出牛来当挡箭牌的话,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卑鄙的人——我在这么想的同时,却又觉得如果根据前辈们对他的评价来推断的话,这个男人本来是应该这么说的:

「买那些肉的钱可是从我的钱包里掏出来的啊。我的钱,也就是我的命。因为你现在吃的是我的命,所以你就不应该对我板着一张脸。」

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在我眼前面无表情地吃着肉的现实中的贝木,却完全没有提及有关钱的事,反而——

「你还想吃其他的肉吗?」

还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虽然他还是不打算让我吃除肉以外的食物,但如果不计较这一点的话,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虽然态度冷淡,但其实是对我很亲切的亲戚大叔」。

拜托你饶了我吧。

你最好多做一点让我感到讨厌的事。

比如说否定BL小说什么的。

或者说一些类似「我赞成都条例!」之类的话。

否则的话,我的内心可没有办法找到妥协点。

在擅长的项目上被堂堂正正地击败、接着又被请吃了美味的东西、还受到如此亲切的对待——我的性格,还没有扭曲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讨厌对方的地步。

我是很单纯的。

人家对我好的话,我就会对人好的。

「高中三年级吗——是应考生啊。是为了参加校园开放活动才来到小镇外面的吗。真令人怀念,我以前也是应考生。不过也没有为应考复习功课啦。因为我以前偏偏就是懂得掌握要领啊……不过正因为这样,我可没有什么应考生的心得可以提供给你。」

因为你似乎不太擅长掌握要领嘛。

不过你就好好吃,好好学吧。

对于说话越来越像亲戚大叔的贝木,我——

「有什么事。」

终于忍不住主动催促他转入正题了。

据说把一知半解的人引入欺诈陷阱的窍门就是「让对方提问」,所以我这么问很有可能是完全陷入了对方的圈套,但是如果继续由得这个男人对我说一大堆亲切的话,我实在是没办法承受下去。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啊……嗯,的确没错。嗯,说起来真的是啊。」

贝木就好像在被我指出之前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似的。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不过我找你的目的,在这时候也可以说是已经实现了。」

「唔?」

「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吧,骏河。我认识你的母亲。」

「…………」

「嗯,话说你去年八月份有没有见过你的阿姨?就是那个卧烟伊豆湖——」

「……不。」

我摇摇头,否定了贝木的话。我不禁对自己能否定贝木的话感到有点高兴,但又觉得这样想的自己也太扭曲了,所以同时也产生了自我厌恶的感觉。

「那个人,在我面前是以另一个名字自称的。在她离开小镇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人的姓氏是卧烟。」

「是吗——还真像那女人的风格。」

「我本来还以为那只不过碰巧是同姓而已……」

是吗。

原来是这样吗。

那个人果然——是我母亲的妹妹吗。

虽然长相并不太相似,也没有让我感觉到那样的气氛——但我在心中也还是有过这样的疑惑。

「不过卧烟一族里面也有很多奇怪的女人啦。在那些人之中,尤其是卧烟远江和卧烟伊豆湖这两人最为突出——同时也是鲜明的对照呢。我跟伊豆湖不是太合得来……不过你的母亲却曾经多次关照过我啊。」

「…………」

「在我比你还小的年代,因为某些原因认识了她——后来就一直打交道到达学生时代。不过那就跟家庭教师差不多吧?那家伙还曾经努力想要矫正我的精明呢。」

也就是说,贝木曾经和我的母亲住在九州的同一个城镇里吗?

那么在小时候……

我可能也跟贝木见过面——这时候,我第一次凝视着贝木的脸。

然而还是没有印象。

这是第一次见到的脸——我只能这样认为。

「在那时候,卧烟曾经拜托过我一件事,『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替我关照一下女儿吧』,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母亲,曾经跟你说过这些话?」

骗人的。

我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

我的母亲是跟父亲一起在交通事故中死去的——也就是说是在突发性事故中死去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会说出这种仿佛预见了自己会死的话。

而且,为什么她会拜托贝木来关照我呢——不,就算那时候贝木不是欺诈师,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托付给一个大学生啊——

不对。

那个人并不是会计较对方是欺诈师或者大学生的人……就连身为亲生女儿的我,她也是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成年人来看待。

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不会理会对方的职业、头衔和立场,只是作为一种「性格」来加以评价——这也许真的是一种很好的观点,但是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话,这就显得有点病态了。

实际上,被她养育成人的我,也像是被施加了诅咒似的——而眼前的这个欺诈师也一样。

因为他一直都惦记着大学生时被托付的这件事——在多年后的今天还特意来这里找我。

要说是被诅咒的话,也的确没错。

「我因为跟朋友一起在大学中途辍学而离开了当地,所以在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伊豆湖前辈是那样的性格,尽管在大学里跟我同属一个社团,也还是没有把她的家庭背景告诉我。直到最近我才听说了卧烟的死讯,还有作为她遗孤的独生女现在已经被父方的祖父母收养的消息——刚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明明是一个好像怎样也死不了的女人啊……不,也许正因为这样,才那么容易死吧。」

「……所以,你去年就来到了那个小镇?」

这个男人是为了我而来到小镇——为了确认我的情况而来到小镇——然后他为了顺便赚些零花钱,就向那些初中女生们行骗了吗——

「那是正好相反吧。我其实是顺便来看你的——毕竟卧烟也没有给我钱,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做到那个地步。只不过是顺路想来看看你罢了。」

「…………」

我想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吧。

但是,即使这句话是真的,我的心情也不会变得轻松。

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今天为什么会在车站那里等着我,还要这样请我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