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卷 愚物语 第零章 育·Fiasco 008(第2/5页)
我这人可真是彻底没救了啊。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平时总是以徒劳告终的我的这种行事方式,这次却偏偏没有落空,反而是终于开花结果了
虽然跟面对阿良良木、战场原黑仪和羽川翼的时候不一样,这是期待落空和出乎意料、甚至还包含着不知所措和困惑的感觉——沿着走廊跑到楼梯附近的位置,忽濑亚美子却突然在那里停下了脚步。
只见她以纤细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就在威吓似的狠狠地盯着我——因为她的这种“埋伏”行动对我来说完全超出了预想的范畴,面对她仿佛要把我射穿似的凌厉视线,我还真是觉得有点心慌。
在心慌之后,我的心顿时冷却了下来,直到刚才为止,我明明还抱着就算要追到世界尽头也绝对要追上忽濑亚美子的冲劲,然而一旦追上了,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这时候对她说“给我适可而止”这种话吧——毕竟客观来说,要适可而止的那个明显应该是我才对。
然而,站到客观的立场上这种事,对我来说简直是比変成鸟或者变成猫更难办到的事情——如果是狗的话还勉强办得到。
对人的价值进行估价,以金字塔等级的方式来看待所有人,现在还因为别人逃走而使劲追上去,这真的就跟狗没什么两样吧。因为想让她陪我玩玩具,所以才整天追着忽濑亚美子跑吗?一遇到什么不爽的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到处乱咬,简直就野狗似的。再说得难听点就是疯狗......假如是因为被这样的狗盯上而不得不陪我玩这种捉迷藏游戏的话,忽濑亚美子以满脸怒气的表情迎向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终于冲破忍耐的底线了吗?反而应该说能忍耐到现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被我这样的家伙缠住而忍耐了一整个营业日,搞不好在班上处于孤立状态的这个女生,实际上有着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得多的性格吗?——在彻底冷却的头脑中,我茫茫然地开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然而——
听到“ONDORE”(注:大阪方言,意指你这家伙)这个充满威压感的低沉声音,我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嗯?什么?说什么来着?公鸡(注:音为ONDORI)?不,我刚才也说过自己没法
变成鸟......而且还说是公鸡!怎么回事?难道是说我很惹人恼火么?还是说我就铁公鸡那样咯咯咯的嚷着到处跑呢?而且这是她刚才说的话吗?她把我唤作公鸡?
对我使用如此毒辣的谩骂?
搞什么嘛,脑子有问题么——你这家伙。
被这么重复了一遍,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公鸡(ONDORI)”而是“你这家伙(ONDORE)”吗——虽然因为是方言我一时间没听清楚,但其实并不是骂人的话,只不过是个称谓吗。等一下,她刚才还说我“脑子有问题”,这应该明显是骂人的吧?
不过,说不定也是这片土地的方言,意思可能是指“脑袋小巧”,实际上是称赞我身材娇小的说法——考虑到这点,我也不能随便乱发脾气。要是什么都贸然下定论,把人家说的所有话都当成对自己的攻击,就只会让我自己活得更辛苦而已。我不应该单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而是要把隐含在其中的寓意提炼出来——不过在提炼出来之后,作为第二人称的方言“你这家伙(ONDORE)”也同样充满了恶意......这就是我作出的结论。
我明明都故意避开你了,到底想干什么嘛,你这家伙难道真的是脑子有毛病么——正当我不停地想来想去的时候,先前对我的无视和沉默都仿如幻觉,就机关枪似的,忽濑亚美
子狠狠地盯着我这么说道。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用词高雅的人,但忽濑亚美子说起话来真的很粗鲁,简直就跟她的纤细外表毫不相称。
不,或许这只是因为我听不惯才显得比实际上更加粗鲁,在这一带应该是很寻常的方言说法吧。但是我至今所积累的人生经验,还远不足以让我在瞬间内对不熟悉的风土文化做出反应。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请个翻译。
向来只考虑自己的我,在这方面往往都会缺乏自觉,现在我总算切身体会到了“转校生在这里只不过是异乡人”的事实。感觉就像被她滔滔地教育了一番。
到这边来嘛。
忽濑亚美子向我招了招手,还没等我回答就转身沿着楼梯登了上去——如果是放学的话,明明是应该走下楼梯才对
既然她选择了登上楼梯,似乎就意味着她愿意为我牺牲一点时间了
所以改变地点应该也不是什么突兀的想法吧。
毕竟要是继续站在这里说话就早晚会被其他同学碰上,但是,要问我是不是应该傻乎乎地跟着她上去的话,那是有一定斟酌余地的——在这一刻,假如我因为从忽濑亚美子的言行中感觉到危险气息而选择转身离开,也应该不算是什么突兀的行动,反而可以说是非常合理的做法吧。
这是基于成熟判断的正确行动,是符合淑女身份的最优解答——即使如此,不能做出成熟的判断,不能采取正确的行动,就算别人跪着求我也不愿意选择最优的解答——对于深信着这才是老仓育作风的人们,我实在无法在这个局面有负他们的期待。
并不是因为我想知道。
为什么忽濑亚美子要对我多番躲避——还有她为什么会在班上陷入孤立,我并不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是一个只会考虑自己的人,内心根本就没有丝毫空间去考虑别人的事情和关心别人的状况——最多就只有讨厌自己讨厌的男人的空间而已。
请容我不怕招惹误会地说真心话,忽濑亚美子的个性什么的,我根本就毫无兴趣——明明如此,我却还是打算跟着她上去......这大概是因为忽濑亚美子刚才对我说:“跟我来”,要是我不跟上去的话,感觉就像是我因为害怕她而逃掉似的。
就算我在这时候背对着她转身逃走,这也根本不算是逃走。退一步说就算这是逃走,也不是逃避而是避难。尽管在头脑中对此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但我还是跟着她走上了楼梯
大概人就是这样慢慢地沉入血池中的吧。
仔细一想,这回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方言这种东西,也许是因为对这种状况感到困惑,我才做出了这样一个愚不可及的选择——我也可以用这种可悲的理由来为自己辩护。
在初中转学的时候,因为转去的学校并不是太远,所以也没有对语言的微细(虽然有时会很大)差异感到过吃惊——
不,当然了,严格来说我现在用的语言也毫无疑问是属于一种方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