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5/8页)

二,源曾经说电暖炉坏了,但事后经过检测发现,电暖炉没有坏。在玲的回忆里,源离开研究室前曾经按下排插的按钮,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启动电暖炉,使屋里的温度升高。三,在两次进入研究室的过程中,玲记起来,屋里的摆设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源坐过的椅子。

少了一张椅子,却多了一具尸体,再加上低温——敬解开了源使用的诡计。源杀了死者,然后把她的尸体摆成椅子的模样放进雪地里冻僵。这样的人肉椅子还缺两条椅腿,源应该在尸体的下面放了两根木棍做支撑。然后他就坐在人肉椅子上等着玲的到来。当然,就这样不加伪装是不行的,所以源故意在椅子上放了一张被单,这样一来,玲根本不会对椅子起疑心,只会认为源是因为太冷才垫上了一张被单。

接着,源便故意约玲出去吃饭,开动电暖炉,让屋里的温度升高,冻僵的尸体便慢慢变软,倒在了地上。在回来的途中,他借故走开。在玲走上楼的时候,他已经悄悄溜到了研究室所在房间的楼下,利用早设置好的绳子,将被单和椅腿一起从敞开的窗口拉出来。这样一来,尸体就凭空出现了,他让玲成为替死鬼的诡计也顺利完成了。

得到敬的帮助,警方很快拘留了源。在审问之下,他终于交代了杀人的过程。正如敬推测的那样,源实施了栽赃嫁祸的诡计。更令玲心寒的是,源从一开始就打算让玲当他的替死鬼,因此才和她交往的。

她的初恋,就这样悲惨地结束了。

走出拘留所,雪花还在漫天飞舞,她刚流出的泪水挂在脸上,随即变得冰冷。

她蹲在地上,身体不断地发抖,弄不清是悲伤还是寒冷。突然,一袭温暖罩上了她的身体。她抬起头,看见敬只穿着单衣,双臂环抱着。他把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错开的体温丝丝渗入。

他叼着烟,样子贱贱的:“美女,跟帅哥去喝一杯啦!”

玲“噗嗤”一声笑了。

所有的悲伤,似跟雪一起融化掉了。

大学之后三年的圣诞节,玲是和敬一起度过的。

他们坐在教堂外面的长椅上,隔着一道神圣的大门,听信徒们念着如天籁般的颂词。有纯白无暇的光芒从大门的裂缝处渗出,仿佛门的另一边是飘渺的天堂。

雪惆怅地纷纷洒落,街道如一条缓慢流动的河流。

经过的情侣,戴着圣诞帽子,相互依偎在一起。布满星座的夜空中,仿佛有一只麋鹿拉着车掠过,“叮叮当当”的悦耳铃声在雪中缓缓地跌碎。玲依靠着敬温暖的肩膀,两个人不说话。他身上的尼古丁味道,她早已熟悉。

雪落下来,没有声音,一层层的白将两个人覆盖了。

敬抽着烟,很久很久才说一句话:“五年后的圣诞节,我们结婚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零散的音符潜入到落雪之中,迅速不见。玲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狠狠地点了点头。

时针跳向12点整,教堂的钟声奔向了夜空之上。

雪是安静的看客,见证她们的约定。

毕业后,敬开了一家侦探社。玲也顺利地进入了警察部门,当了一名法医。

有时候,玲会到敬的侦探社帮帮忙。他一个人,办公室总是很凌乱,终日弥漫着香烟的味道。刚开始,敬接的案子都是一些婚外情之类的无聊小事。即使是杀人案件,也简单得令人觉得乏味。

敬更多的时间是泡在酒吧里。他可以喝上三天两夜,然后醉倒在街头。几天不洗澡的他,下巴上长满了胡须。玲经常一个人把他从酒吧里扶回来,满身酒气的他,为无法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而苦恼。

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站在侦探社办公室的窗口,望着冬天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铺盖这片冷寂的大地,心情悲伤。不知道敬还记得去年圣诞节的约定么?

今年的圣诞节,他们没有一起过。敬接到了一件杀人案,是外地警方的委托。案件诡异离奇,他专程赶了过去。玲孤单地看着街上洋溢着幸福的人们,耳里却是电话里敬兴奋的声音。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案子,把他给难倒了。正因为有难度,敬才如此兴奋。他好久没遇到这样离奇的命案了。

“是吗……那就好……”

话到末尾,在嘴角打个旋儿,玲悲伤地伸出手,去接一片片落下的白雪。

“嗯,那我挂了。”

敬似乎忘了,圣诞节对她们而言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

去年的今天,他向她求婚了。

那应该是求婚吧。玲不确定,这或许也可以说是约定。她蹲下去,在雪地上写下了2005这个年份,然后是2006……一直到2010。

还有很久呢……她想着,蠕动了一下嘴唇,便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敬用了三天才解开那起命案的真相。当他道出凶手所用的诡计时,真凶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敢相信地看着敬。

“你怎么可能破解?那个人说,这是完美的犯罪,我不会出事的。他骗我。”

那个人?敬对此很困惑。难道有人在背后唆使他犯罪吗?然而无论他再怎么追问,真凶却一句话也不肯透露,眼神惊恐,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目送真凶上警车,敬松了一口气。他和负责办案的刑警握手道别,就在那一刻,他的视线突然捕捉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的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黑色的帽檐被压得低低的。稍稍抬起的半张脸上,精致的皮肤近乎裹着一层透明的膜。他是那么阴森,整片的黑影都在夕阳下大幅地拉开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手中拿着的一个鲜红的苹果。

只见他坐在秋千上,慢慢地摇曳着。每一次摇摆,都能拉扯出一簇簇鲜红。那些鲜艳的颜色,恍惚地流失在荒芜的黄昏中。敬凝视着他,如同凝视着一道圣洁的风景。

周围已经安静,橘色的夕阳带着一群焚烧着的云彩逃亡了。敬朝黑衣少年走了过去。

这个少年,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在解开谜团的这几天,敬总在现场有意无意地看到这个少年。他是谁?敬对少年的身份很感兴趣,在走向那个摇晃的秋千的过程中,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重放着刚才真凶的自白:“那个人说,这是完美犯罪?”

那个人,神秘的黑衣少年……两个问题纠缠在一起,交错出同一个交集。

“吱呀——吱呀——”

秋千很旧了,生锈的链条承受着少年的体重,发出迟钝的声响。

突然,黑衣少年伸出脚,卡在地上,秋千停止了晃动。他站了起来,朝走向这边的敬抬起了头。那张天真可爱的脸上,有的却是不羁的邪气的笑容。短短一瞬,他又低下了头,脸部隐没在帽檐下的阴影里,仅留下一抹神秘的微笑,很浅很浅,看上去仿佛被风一吹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