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7页)
她和泪珠儿后来沟通得还不错,彼此都很坦白。
泪珠儿走后,一剑悲从中来,她万万没想到最让她放心的人却是她生活中的隐患,而且人家的关系已经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看来是相当稳定的。她一直以为,在这个家庭里,只有她是可以收放自如的,也只有她有这个特权,因为她聪明、漂亮、能干,同时经济收入也占优势。她真恨不得即刻搭乘出租车,冲进和氏璧的办公室,像旧时的校董夫人一样扇他两个大耳光,然后再发问也不迟。
受骗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回想起他们日益走下坡路的夫妻生活,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她始终摆脱不了成功男人的诱惑,自从她跟谢怀朴有过亲密接触以后,她有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而且还提升她的品位。
女人心中真正的敌人是小女人或者俗女人,以前她等了这么久,无非想等到一个欣赏她才智的人,后来也一直没有心死。在她与谢怀朴结束之后,她把自己的偶遇变成了一种期望,无论这个人是谁,总之她接触到的人和她的现实生活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使她对自己的生活提不起神来,觉得兴趣索然,她希望能和自己的另一半谈论政治、经济,共同面对复杂的局面和难题,这显然不是和氏璧之所长。
但现在看来,一切问题都源自和氏璧另有归宿,就这么简单。
不过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女人,冷静下来之后,她想,如果决定跟和氏璧离婚,当然选择大闹一场,但如果还想过下去,她是跟他摊牌还是装糊涂呢?
还想过下去的念头真让她无地自容,曾几何时,她还是风光八面的人物,而现在她毫无自信心可言。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情感方面根本是花痴加白痴,她甚至怀疑和氏璧早就知道她红杏出墙的事,那么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应该适可而止的,但是今天的生活早已让诸多扣人心弦的戏剧为之逊色。
这个晚上,和氏璧回来得很晚。一剑在卧室里听见门响,她开着床头灯,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等待着和氏璧进来时好好跟他谈谈,但是具体谈什么,她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然而,她等了很长时间,和氏璧并没有进来,并且好像他不打算进来似的,卧室的门始终一动不动地关着。
一剑来到客厅,只见和氏璧坐在一盏落地灯下的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横横竖竖挤满了烟蒂。他抬起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
“我也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叹了一口气,又点燃了一支烟。
一剑没有说话,在和氏璧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注视着他,感觉到既熟悉又陌生。她想起他们共同的日子,没有激情和色彩,但是踏实。也许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她才体会到什么是不舍。
和氏璧突然艰难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没有人相信,他们是一对从未争吵过的夫妻。
一剑有点感谢泪珠儿了,否则她会像个高中生那样不知所措,而现在她显得相当镇静,她是半个公众人物,是不肯输面子的:“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你不认识她。”
“我不介意你外面有人。”一剑显然是赌气才这么说。
“可是她怀孕了。”
有时候坦白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一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一剑,”和氏璧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一定会介意的,你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就像你从来也没有甘心生活在我身边一样,你跟我在一起永远是飘忽不定的。”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已把他们之间的缘分道尽。
这个晚上,一剑不知不觉地走出家门,还好,她的采访车就停在楼下,是一辆白色的,陈旧不堪的神龙富康。她穿着睡衣、拖鞋驾驶着这辆车,在这座城市的主要干道上兜风,汽车好像要散了架那样飞驰,一如她那颗破碎的心。
自从藏蕾飞往英国以后,丹青下课走出教室就不再东张西望了。藏蕾几乎每周都有信来,详细介绍了那边学校的情况,她的考古专业在一家艺术院校里,所以校园风光和学生的气质都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韵致,还寄来了学生宿舍的空镜头照片以及英国出名的建筑物,她和她的同学显得关系融洽。
有人拍了他一下:“喂!”
丹青回过头来,意外地发现是泪珠儿,欣喜道:“怎么是你?”
“没想到吧?”
“没想到。”
“我到你宿舍找你,他们怎么都没有课?”
“佛教也不是什么必修,听听而已。”
“今晚有事吗?”
“你想干什么?”
“觉得很闷,所以想找你去泡吧。”
“我爸手臂摔断了,给他做好晚饭就没事了。”
“那我陪你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巴男呢?”
“他没空。”
两个人直接去了菜市场,不管买什么,丹青都是人家要多少他给多少。泪珠儿不满道:“你怎么也不还价?”然后跟人家讨价还价。
丹青笑道:“其实也还不下来多少,只不过心里舒服一点罢了。”
“心里舒服也很重要啊。”泪珠儿坚持锱铢必较。
两个人看上去就像小夫妻过日子。
不知是不是泪珠儿的敏感,她感觉现在的丹青早已不是她以前所认识的丹青,不再是那个在盛世华庭和贵族学校里的偶像巨星一般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丹青。他现在变得随和、可亲、善解人意,还有一丝极其隐蔽的忧郁。
她开始喜欢这个人了,当然只是那种纯粹的喜欢。
走进余祥里,泪珠儿好奇地东张西望,见到墙上有新张贴出来的宣传招贴,斗方写得不怎么样,基本上是歪歪扭扭的:“全村电眼,小心作案!”丹青解释道:“电眼就是针孔录像机。”
“真的都安了?”泪珠儿瞪大眼睛,手指胡乱地绕了一圈。
“怎么可能呢?吓唬人的。”
“这儿的人真逗。”
“是啊,我以为我会不习惯,结果很快就适应了。”
厨房里的活儿,丹青干什么都笨手笨脚的,但他的态度尤其诚恳。泪珠儿在刮鱼鳞,鳞片也一星半点地挂到了她的脸上,但她收拾得挺起劲儿,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才是家的感觉嘛。”
丹青一边切萝卜一边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我妈把我接出来就放在乡下,住进盛世华庭以后,脖子上总挂着一串钥匙,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家。”
“我其实挺佩服你妈妈的,又漂亮又能干,你想想如果一个女人没有绯闻媒体还这么关注她,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她有家电业戴安娜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