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9/11页)
接下来,尹朴修又继续作他走之后的安排,他特意把身手不凡的曾彪留下来当保镖。他告诫安迪和吉姆,每天一定要坚持穿这身中国衣服,尽量不要走出这座小院;又对静姝说,“一手医馆”的傅一手专门交代过,吉姆的伤要一天换一次药,再打4天盘尼西林就不能再打了,要她好好照顾安迪和吉姆,等着他回来。一切安顿停当,尹朴修和白兰花就跟两个美国人告别,乘坐帆船回去了。7
安迪和吉姆真的很听曾彪的招呼,大白天从不走出小院一步,只要发现远方有船经过,不用静姝提醒,二人就会及时躲进屋去。二人在太湖边的老乌桕树下过起了悠闲日子,自从从军以来,何曾享过这种清福啊,并且还是在这种风景如画的异国他乡疗养?星光满天的晚上,二人就会请求曾彪,让他俩跟静姝一块儿到湖边走走,透透气。这时,曾彪就会握着手枪埋伏在暗处保护他们。
安迪和吉米虽然有静姝陪着,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锻炼身体以外,就无所事事,前头的个把星期心里有盼头,都还安心,但是尹朴修和白兰花这一去就杳无音信,过了约定的十天的期限,二人就沉不住气了。安迪担心尹朴修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吉姆怀疑他和安迪是被这个陌生的盟友抛弃了。二人各执一词,爆发了争论,就转而寻求曾彪的支持,根本不懂英文的曾彪却只能学着他俩将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这时候,安迪就会把正在屋里帮忙做家务事的静姝叫出来当翻译。这种争论,在他们四人沉闷单调的日子里不啻是一种解乏的调味剂,因此就愈争愈来劲。静姝这天在太湖边为安迪、吉米和曾彪洗衣服,不料吉姆这家伙忽然来了感觉,他蹿到阶沿下的柴火堆里折了一截小芦秆,就在小院的地上画了起来,安迪和曾彪忙凑上去看。只见先他画了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中国人,又画了两个高大的戴船形帽的美国大兵,那中国人正对那两个老外飞腿一踢。曾彪还莫名其妙时,却见安迪连叫No!No!他也折了一截小芦秆在地上画了起来。他画了两名挽着手的中国人,男的穿长衫,女的穿旗袍,又画了一名正在开火的日本兵,把枪口冒出的火花画得特别大。吉姆一见,就激动地连叫No!No!接着,二人就叽里咕噜地争论起来。
曾彪看看二人,又看看地上的画,忽然就明白过来,他边挥手乱摇,边学着二人发出No!No!的吼叫。二人就停了嘴,扭头看他。只见曾彪拾起小芦秆,在两人的画上分别打了一个大大的×,二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转向他,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曾彪就不耐烦地一笑说,老子听不懂,少放洋屁!二人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客气话,就一迭连声地表示感谢。这感谢的发音曾彪却是懂得的,愈想愈好笑,就爆发出哈哈大笑,两个美国佬也就乐不可支地陪着他傻笑不已。
三个度日如年的家伙从此就找到了乐子,每当静姝有事不能奉陪的时候,三个人就在小院的地上画来画去,以画会友,以画谈心。但画完之后往往又感到特别无聊,三个人一面用脚擦掉自己的大作,一面唉声叹气。静姝只要发现安迪和吉米情绪低落,就会开导他俩,并一再打保票说,尹哥尹少校的人品高尚,一定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安迪就说,我们不是怀疑尹少校的诚意,而是担心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静姝一迭连声地说着不会,可心里也不禁一阵阵地发毛。
直到20天后的那个傍晚,令人望眼欲穿的尹朴修和白兰花才在湖边的小路上露面,乘坐的还是上回的那条帆船。趁白兰花和静姝手拉着手亲热地说着体己话的当儿,尹朴修首先向安迪、吉姆真诚道歉,说之所以未能如约而归,确实是事出有因,是这件事的本身实在太复杂了,上峰对这事的反应已经是够迅速了。安迪和吉姆也不计较,就像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扑上来就跟尹朴修进行热烈的拥抱,吉姆意犹未尽,还要拥抱白兰花,被安迪借口把他拉开了。事后,吉姆背着人还很不满地质问安迪,为啥不让我拥抱白小姐?那是我表达对她的尊重和感谢。安迪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白美女,但人家名花有主,她是尹少校的未婚妻,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再说,中国的女人也不习惯你这种过分的热情啊!
这回跟尹朴修一起来的,除了他的一名手下,还有一个戴眼镜穿长袍的斯文人,这人有30多岁,举止沉稳持重,尹朴修介绍说他叫秦先生。
吃过晚饭,尹朴修叫白兰花关了院门,借着月光,几个人围坐在老乌桕树下悄悄商量正事。白兰花和静姝时而窃窃私语。
尹朴修首先说,安迪,吉米,我们今天要谈的事情非常重要,我那几句蹩脚的英语不足以跟你们沟通,下面就由秦先生为我们翻译。秦先生是上海军统站请来的客人,曾经留学欧洲,精通英语和德语。
秦先生微笑着,无声地点了点头。
尹朴修问吉姆的伤势怎么样了。吉姆夸张地把右臂伸缩了几下,回答说,早就好了!完全可以登机去轰炸小日本啦!
尹朴修说,很好!安迪,吉米,重庆方面指示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二位安全地送回重庆,交给史迪威将军,然后再回你们设在新津的A-1基地就方便了。
安迪、吉姆笑逐颜开,连声表示感谢。
安迪说,史迪威将军是中国战区美军司令兼中国战区最高司令蒋中正先生的参谋长,可惜我跟吉米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吉姆忧心忡忡地说,好倒是好,可是重庆在大后方的四川,离这儿少说也有一两千英里,并且这一路上都是日本法西斯的占领区……
安迪插话说,是啊!少校先生,我们怎么才能穿越漫长的敌占区到达重庆呢?
好办!吉姆趁机幽了一默,说,这太湖上空不是B-29机群轰炸小日本的必经航线吗?在他们胜利返航时,叫一架我们中队的B-29稍微绕点道,飞到我们这边来一下,再抛下绳子,把我和安迪吊上飞机。
白兰花拍手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尹朴修白了她一眼,悄悄说,你上他的当了!超堡机那种庞然大物又不是直飞机,怎么可能在空中悬停呢?
静姝并不搭话,只望着白兰花哧哧地笑。
吉米,都什么时候了,你倒还有闲心开玩笑!曾彪接着说,队长,你就直接说说该怎么行动吧!
尹朴修答应了一声,就简短地介绍起上峰对这件事的安排来。他说,重庆方面的意思是,先穿越新四军的苏南根据地,由重庆通过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跟这边打招呼,请他们协助我们顺利过境。这一段,我们可以在白天赶路。步行进入敌占区后,就反过来,夜行晓宿。争取在出发后的第三天到达苏皖交界的定埠,在那里上船,经东坝、固城、高浮、黄池等地,沿着一条水路到达长江边上的芜湖。在芜湖登上通往长江中游的客轮,一直溯流而上,在湖北的宜昌下船。宜昌是日本鬼子的严密封锁区,在那里下船后,先隐蔽起来,由接应的人把我们带上偷渡的帆船,进入长江三峡。离重庆愈近,也就愈来愈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