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9/23页)

杨国雄见对方火力太猛,难以突围,忙压低嗓门说:妈,硬拼不行!你赶紧把枪抵在我的脑袋上,拿我当你的人质,冲出去!

情况紧急,已不容多想,山田樱子只好依计而行,嗖的一声窜到儿子藏身的右边门背后。

别打啦!别打啦!我有话要说!杨国雄扯起嗓门大叫。他一听枪声果真停了,忙喊道,外面的弟兄听着!我是军统少校杨国雄,我不幸被手枪抵着脑门成为人质,现在,杀手押着我即将走出房门,请你们千万别开枪!

说罢,母亲缩在儿子身后,做出拿枪指着他的样子,二人先移向门口,再小心翼翼地挪出大门。杨国雄边移动边用眼睛扫视,惊惶地大喊,别开枪!我是军统少校杨国雄,千万别开枪!

散落在四周的枪手们,果真没有再开一枪。

可是,当山田樱子在儿子的身后刚一露出半个脑瓜,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枪响,她的脑花和热血就呼地喷溅了儿子一头一脸。这一枪,是躲在大银杏树后面的一支狙击步枪打的。

杨国雄瞟了一眼只剩半边血糊糊脑袋的母亲,当即狂叫起来,啊!畜生!他转过身,挥枪就是一阵乱射,几名军统便衣连连中枪。少顷,他的子弹打完了,正要弯腰去拾母亲丢下的那枝手枪时,砰!狙击步枪又响了,这一枪正中他的右手。接着,又是砰的一声枪响,打中了他的一只小腿,使他不由自主地跪倒下来。

几名军统便衣一拥而上,将他铐了。杨国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同一天,军统成都站一个电话打到新津机场。美军宪兵队闻风而动,将旧县那棵大榕树下的杂货铺来了个一锅端,一个日谍和两个伙计都被抓捕,被酷刑折磨得喊爹叫娘。

成都军统站大功告成,就把杨国雄作为礼物,移送给了驻新津机场的美军宪兵队。美军宪兵队对杨国雄恨之入骨,就变着法儿地折磨他,要他交代种种罪行的内幕。

静姝暗忖,照现在来分析,玛拉·莱斯特号的主引擎起火,日本鬼子在汉口江湾客栈设陷阱,这些事显然都是他杨国雄干的。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善于伪装的恶棍,真是太可恨了!

他又咋会遭烧成黑炭呢?文英又问。

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葛树城说,他不但不交代罪行,相反还大骂美国人。结果把美国人逗毛了,就把它绑了装进一根麻布口袋,扎紧口子,泼上汽油,点一把火把他烧了。轰!火苗子蹿起丈多高,黑烟滚滚,烧得他鬼哭狼嚎,整个人扭得像根老木虫,一会儿就冒出了肉香,最后烧成了黑炭……

啊!太残酷了!太惨了!他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垂死挣扎扭动,该有多么痛苦啊!这个曾是静姝当作哥哥一样对待的男人,这个曾向她求过爱又被她拒绝的男人,怎么会鬼迷心窍,怎么会甘心充当日本间谍,落得这种可悲的下场啊?葛树城口述的杨国雄被烧成黑炭的情景,让静姝深受刺激,使她多年以后一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

接下来,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静姝产下娃娃这事该怎么办。结果,每个人都说,事到临头就不宜再瞒了,反正这道关口迟早是要过的。葛树城明知当这个传声筒会极其难堪,一回新津,他还是硬着头皮对孙纪常和淑玉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葛树城之前估计孙纪常听了一定会暴跳如雷,但他反应之强烈还是大大出乎意料。

孙纪常一听,脸色陡然由红转青,嘴唇哆嗦,怪眼圆睁,伸出右手吃力地指点着葛树城说,你,你们……话未说完,脑袋一偏,就搭了下去。

他爸呀!淑玉吓得失声尖叫,边喊边扑向男人。

葛树城倒还冷静,忙叫,伯母!千万动不得呀!我马上开车去接房神医!边说边转身就跑。

葛树城救人心急,跑得疾如流星,穿林盘,过机翼桥,在停机坪旁边跳上他停在那里的小吉普,之后开着汽车,风驰电掣地朝机场对面的旧县奔去。不多久就将神医房紫阳接到了孙家客厅。

此时,孙纪常依然歪倒在那把太师椅上,由泪流满面的淑玉托住他的半边脑袋。

房紫阳走过去,握住孙纪常的左手靠在太师椅扶手上,又撩开他的衣袖,微眯双眼先为他切过脉,然后打开手提小皮箱,取出一根银针,用蘸了药水的棉球拭了拭,把银针扎进孙纪常的头顶的穴位。少顷,就见孙纪常舒了一口气,眼睛也睁开了。淑玉、葛树城、雷青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房紫阳又接连在孙纪常头上扎了几针,就见他的头从淑玉托着的手上缓缓抬了起来。

房紫阳说,你们可以把孙老爷抬到床上去了!

雷青云忙出门去找人找滑竿抬老爷。

房紫阳这才坐了下来,品了一口专为他沏的蒙山银针。淑玉、葛树城忙向他请教病情。

房紫阳微微一笑,说,不妨事!孙老爷这是气急攻心,一时昏厥罢了。要叫老夫说,他此次发病倒是好事。见二人不解,他又说,孙老爷这是中风了,不过还不算太重,幸好发作得早,便好治疗。若是迟个一年半载才发作,病更沉重,那就麻烦了,不说瘫在床上,至少也要落个半身不遂!

哦!幸好幸好!淑玉、葛树城略感欣慰地相视一笑。

神医房紫阳的几副药一吃,孙纪常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还要拄根拐杖,舌根还觉僵直,说话还有点打呼噜。房先生特别告诫他,人生在世,不必事事较真。一是遇事切不可冲动,务必制怒;二是再不可沾酒,否则,就会犯病。

这天,孙纪常一早起来,感觉精神还旺,说话也不费力,就由淑玉陪着,招雷青云客厅问话。雷青云明白早晚会有这一刻,早就打定了主意。一上来,他就跪在青石板上直是搧自己的嘴巴请罪,之后又巧言令色,说昧良心实在出于无奈,若不是小姐以利剪抵心以死相拼,他也不至于犯混。又说自知罪责难逃,只好就此辞职。并说杨柳河对岸金华乡胡家看他可怜已决定收留他了。孙纪常反倒被他将了一军,转念一想,这人倒也忠心能干,况且已在孙家干了十多年,孙家的大事小事肚子里装得太多,一旦将他逐出门,保不定他不乱说。因此,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了他一番了事。雷青云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也就赌咒发誓保证不再重犯后,退下。

孙纪常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思前想后,竟把世间的许多事情看得淡了,任你心比天高,坚硬似铁,一口气上不来,还不是只有到阎王老爷那里去报到。加上房神医的忠告,他也就不愿在静姝这件事上多伤神了。但面子上又放不下,明里说要跟女儿断绝父女关系,暗里却并不阻拦老婆跟洪雅那边来往。如果不是洪雅那边发生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静姝跟父亲的关系也许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下去了。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