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篇 第一章(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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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我依旧到学校门口去接石榴和大伟,必定第一次经历那么大的事儿,心里不免还是嘀咕。在回家的路上,我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俩念叨一番。他俩均表示愿意与我共担此事。我想了想,婉转地拒绝了大伟要一起前往的要求,只让石榴和我一起准备。先把大伟送回家,我对石榴说:“咱俩现在都没有凑手的家伙,这两天抓点紧,最好能找到带火的家伙。我言下之意是要弄一把或者两把火枪。石榴一时间犯了难:

“这时间太紧了,就那么两天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儿给你踅摸去?”我咬咬牙,撒着狠儿说:“就明天一天时间,你我分头去准备,找来什么家伙是什么家伙吧,实在不行就用菜刀比画,最好用不上,但真要用上了咱也不能手无寸铁任人宰割。最晚明天下午五点咱俩在96号见面,能找来什么家伙就是什么家伙!”随后我们就此分手,各自回家。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捶床捣枕不能入睡,想着自己那天到底能带什么家伙去赴宴,眼前这把刀负载着我对小谢的承诺不能用,“二人夺”已经在外面出现过了,众人也都知道了它的玄机,再用也不灵了,你横不能让老猫和二黑他们知道你带着家伙来说和吧,那也太没有诚意了。纵然我觉得出席这场宴会的一干人等,都不会空着手到场,各位身上最次也得备把刮刀之类的。多半宿过去了,还是想不出个头绪,迷迷糊糊中在后半夜终于一觉睡到天亮了。

等我从床上下来,天已大亮。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着今天自己的任务不能懈怠,得赶紧起床做准备了。洗漱完毕好歹扒拉几口早点出门转悠去,一上午也没结果。我想找的人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中午还没有饭辙呢,走吧!去老爸学校找老爸吃饭去,到了东门里二中,上楼去了政教处,屋里没人,我闲着无事可做,掏了掏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烟,就开始翻老爹的抽屉,想翻出两盒烟来。我老爹自己并不抽烟,但他抽屉里却总是有几盒烟,那是没收他们学校学生的。当天命好!一盒大前门、半盒墨菊,在那半盒墨菊里掏出几根搁在口袋里,在关上抽屉的一刹那,猛然间我眼睛一亮,我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吃冰下雹子,变魔术的过生日——要嘛有嘛啊!那抽屉里明明白白地躺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我赶紧退到门口向外张望,楼道里空无一人,除了学生们琅琅的读书声没有一点儿动静,回身关好房门,再次打开抽屉,把那把匕首拿出来,不容再仔细端详了,赶紧别在腰里,扭身出了政教处,赶紧往校外走去,临出大门时,门卫袁大爷还跟我打招呼:“小子!怎么走了呢?没找着你爸是吗?”我赶紧回答他:“我没找我爸,我去体育组找黄老师了,他没在,我先走了,回见袁大爷。”然后,我一路小跑往西门里96号那小杂货屋跑去。

一到那小屋关好门,我迫不及待地掏出那把匕首仔细端详,一尺来长,刀刃已开,但并不算锋利,虽然略有锈迹,却仍寒光闪闪,握柄合手,刀把上一颗红色五角星上镌刻着两个字,名曰“八一”,这是一把军用匕首啊!那个年代各个大厂或者学校都有民兵、基干连,都有半自动步枪等武器,所以一些军用物品流落到民间也不奇怪,这把军用匕首也不知道是我老爹没收了他哪位高足的,拿在我手上那真是得心应手啊,不禁心中一阵狂喜!坐了一会儿,我屏气凝神地让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想想,虽然我的家伙已经有了着落,但小石榴那儿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他要是今天没找来趁手的家伙,明天晚上可就没用的了。此时我猛然间想起了一个人——家住在鼓楼西的一位八十多岁的康大爷。这康大爷是一位老木匠,有着一手的木工油漆的好手艺,跟我老爸关系最好。我老爸一有时间就往他那儿跑,就是为了听他讲老天津卫城里的故事,然后我老爹就回家把康大爷讲述的故事一一编撰成册后,留在手头,就是现在我老爸还隔三岔五地往《新报》和《晚报》投稿,一来就有一些有关于老城里的民俗风情文章发表于天津两份报纸上,所以我老爸就总是带着我往康大爷那儿跑。而这位康大爷对我也是疼爱有加,一去就是糖块零嘴儿地招呼。

康大爷住鼓楼西小学旁边,天瑞胡同对面的一间临街小门脸儿里。我一看已经中午饭口了,就在鼓楼的包子铺买了八两包子去找康大爷。康大爷一见我,立马拿起他木匠凳子上画线用的墨斗向我晃悠,这是我们爷儿俩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因为我外号叫“墨斗”,而这木匠活儿里又有这种工具也叫“墨斗”,所以康大爷一见我面就拿他那墨斗和我比画,然后就是一阵忘年交的相互玩笑,甚至动手动脚。

我来找康大爷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借一把他使用多年的锋利凿子,据康大爷自己讲,这把凿子自打学徒就一直跟着他,当年这老头已经八十多岁了,这把凿子让他使唤得锋利无比,单刃五分口,曾经把我的手剌下一块肉来。我想找康大爷借这把凿子用用,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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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康大爷冲我晃荡他那墨斗,我这没大没小的劲头也上来了,拿出怀里热腾腾的肉包,也冲老头儿晃荡起来,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着:“老光混!我拿肉包子打你信吗?”康大爷说:“哟!你个小王八蛋!越来越没大没小、没规矩了,就知道你大爷午饭还没辙哪,算你孝顺,赶紧过来烤烤火,外面够冷吧!”我找一块能坐下的地界儿坐了下来,随口说了一句:“怎么着,中午您还喝点吗?我可没给您买酒菜,我没那么多钱,就八两包子咱爷儿俩给旋下去就得!”我准知道老头儿一天两顿酒,没酒不下饭。康大爷一看就说:“哦!管饭不管酒是吗?跟你那不着调的爹一样,老是干半吊子活儿,等着我出去买点儿酒菜去吧,你把包子放炉子边先烤着,省得回头再吃就凉了!”老头儿拿起他那油光锃亮的劳保大衣,打开门冒着冷风出去了。我见老头儿已经走远,赶紧翻他的工具。老头儿有一个简单的操作台,上面满都是他的工具,我找的是那把五分口的凿子。在一堆已经下好的木料下面,终于被我发现了我要的这把凿子,我悄悄地塞在腰里,点上一根烟一边等着老头儿回来,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和老头儿张嘴。这些老手艺人一般都视干活儿的家伙为自己吃饭的饭碗,尤其这岁数的老人从小就受自己的师傅影响,拿干活儿的家伙当命,我要是开口了康大爷不允怎么办?还弄得挺下不来台的,嗨!愿意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也不见得用得上,退一万步讲,真的用上了,也就是往肉里捅这把凿子,也未必能把凿子弄锛了口,到时再偷偷摸摸还给老头儿就是了。打定主意,我踏踏实实地等着康大爷买酒菜归来。不到两根烟的工夫,老头儿流着大鼻涕冻得鼻头通红就回来了。老头儿买的酱肉粉肠煮乌豆和老虎豆,摊在他那张永远拾掇不干净的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直沽高粱,爷儿俩你一盅我一杯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