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箕煎豆泣情何忍凤泊鸾飘各自伤(第7/8页)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大家忙于应变,虽然我还在思念他们,哀伤却已稍减了。

“但想不到在这时候,我却忽然得到他们的消息。

“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了父母在房中谈话,正是谈起他们。

“妈正在骂我表妹:‘枉我将她抚养成人,她竟然和你的好徒弟私奔。如今已经知道他们下落,你说该怎么办?’

“爹爹好像迟疑半晌,说道:‘怎么办?我也不知怎么办?’

“妈连爹也骂起来了:‘你好没决断,难道你就任由他们忘恩负义,任由他们败坏门风?’

“爹爹叹口气道:‘把他们抓回来又怎么样,难道咱们还能要她做媳妇吗?’

“妈妈也叹口气道:‘虽不能要她做媳妇,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啊!我不能让他们奸夫淫妇苟合,我要你把他们抓回来,用家法管教她!再说,她是我唯一的甥女,我要是不把她找回来,也对不住我死去的姐姐。’

“我跑进去叫道:‘爹爹,妈妈,你可千万不能难为他们,这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

“爹爹一声长叹,说道:‘瞧见了吧,要是把他们抓回来,除非将他们处死,否则只有害了梁儿!当然你也不忍将他们处死的,是吧?那就只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妈妈摇摇头,对我说道:‘真没想到你这样没出息,她这样对不住你,你还要护着她。如此看来,是不能让她再踏进咱们的家门了,好吧,好吧,算我狠心,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我说:‘妈,我不是想把她找回来,但我要知道她和师弟的下落。’

“妈说:‘什么,你还是要找他们见一见面吗?’

“我说:‘我可以不见他们,但我必须知道他们的消息,才能安心。’

“妈无可奈何,终于告诉我:‘他们是躲在杭州你的师弟一个穷亲戚家里。听说他们已经私自成亲了。’

“最初我确实是没有勇气去找他们,但后来时局一天比一天紧张,有股流寇正在苏杭地区流窜,传言这股流寇准备洗劫杭州。

“我家也在准备逃难了。我不由得想起他们,不由得暗暗为他们担心了。他们武功不好,又没有钱,身处危城,能逃劫难吗?在这个关头,我不帮忙他们,还有谁帮忙他们?

“哪知到了杭州,结果令我大大失望。”

“他们不肯见你?”韩芷问道。

池梁摇了摇头,“不是。”

“啊,他们两个早已走了?”

“不是他们两个,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走了。”

韩芷诧道:“还有一个是谁?”

池梁深深地看了韩芷一眼,说道:“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

“我找到了师弟那个穷亲戚,他告诉我,表妹产下一个女婴,刚刚满月。身子本来还很虚弱的,但为了时局紧张,恐怕战火烧来,累了婴儿无辜受难,在我来的前两天走了。表妹也早料到我会来找他们,留下一封信托他转交给我。

“我不用拆开那封信,也已料到她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告诉我替我生了一个女儿,曾经想过要把女儿交回给我,但结果他们还是决意把婴孩带走。因为她希望我另找‘名门淑女’,不愿留下这婴孩妨碍我的婚姻。他们决意不管怎样艰难,甚至牺牲性命,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韩芷激动得叫了起来,说道:“她没有骗你,后来在走难途中,她的确是为了这个孩子牺牲了性命,那时孩子刚满周岁!”

池梁说道:“这个故事我说完了,我没有再娶,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寻这孩子。现在我找到了,就不知道这个孩子,她、她——”

韩芷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池梁,池梁的一颗心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像一个犯人似的等候她的宣布。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韩芷说道:“我就是那个婴儿。你的表妹是我的妈妈,你的师弟,他、他是我的爹爹!”

池梁的心往下一沉:“她说得不错,她的爹爹只能是韩师弟,我、我是不配做她的爹爹的!”

“爹爹!”韩芷突然叫了出来,投入他的怀抱。

“我现在懂了,为什么爹爹不肯告诉我,原来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我知道他临终时是要把实情说出来的,我想他如果天上有灵,也一定高兴我和亲爹团圆。不,我说错了。你是我的亲爹,他也是我的亲爹。爹爹,你原谅我这样说吗?”池梁流着泪听她说了这番话,方始松了口气。

“芷儿,要你原谅的是我,我还嫌你说得不够呢!”池梁松了口气,脸上的泪痕还未抹,却已露出笑容,说道:“他虽然不是你生身之父,却是对你最好的人!他是你的比亲爹更亲的爹爹!惭愧的是我,我是你生身之父,却是对你未有过一点好处,只是累你受苦受难……”

韩芷掩住他的嘴巴,“爹爹,你别自怨自艾了,过去的事情也很难说是谁的错,如今咱们父女已经团圆,往事还何必再提?爹爹,你怎能说对我不好,昨晚你就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池梁抹干眼泪,“芷儿,多谢你原谅我。对,就让咱们父女从头开始吧。但你不必跟我改姓,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韩芷咽下了眼泪,“女儿懂得。我是韩家的女儿,也是池家的女儿,姓什么那是无关紧要的。”

池梁说道:“这十多年来,你们父女是怎样过活的?啊,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怎的练成了这一身功夫,你的功夫想必不是你爹教你的吧?”

“女儿的武功是义父教的,爹爹从未透露过他会武功。”

“啊,你还有一个义父,他是谁?”

“我的义父叫丘迟,是在王屋山下隐居的。他是爹爹后半生最要好的朋友。爹爹,这些事情,慢慢我再告诉你。”前一个“爹爹”是指韩遂,后一个“爹爹”才是池梁。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一定听得莫名其妙。但他们父女,说的听的,都觉得亲切而又自然。

池梁说道:“我也还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

“什么故事?”韩芷觉得父亲的神情有点奇怪,似乎想说又不想说的。

“关于咱家那支玉箫的事。”

刚说到这里,他们听见箫声了,是葛南威吹的箫声。

陆昆仑已经替陈石星和云瑚安排好了,要他们明日一早进城,住在一个丐帮弟子的家里,让他们可以用半日时间作准备功夫,默记皇宫建筑的大略图形,晚上就要入宫了。

饯行宴“别开生面”,午夜举行。群雄依次敬酒,轮到葛南威之时,葛南威说道:“陈大哥,我吹箫给你送行,我也想听听你的弹琴。”

陈石星道:“好,那咱们就来个琴箫合奏,你想奏什么曲子?”葛南威道:“这是我写的曲词,请你过目。”陈石星一看,说道:“好,写得很好。”他把曲词递给云瑚,说道:“瑚妹,你给我们伴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