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少女红妆能伏虎名家子弟惹风波(第5/6页)

“杨露禅原是直隶省广平府的人,当初千里迢迢,跑到河南游学,遇到陈清平的弟子,较技之下,给打得大败。问起人来,才知和他交手的人,还是陈清平门下最劣等的弟子。杨露禅听了,羞惭不已,遂立志要入陈门。可是陈家技艺是不轻易传给外人的,所以正式拜师时,就被陈清平拒绝了。

“过了几年,陈清平对杨露禅拜师的事早已淡忘。一年冬天,忽然来了一个哑丐,天天为太极陈打扫门前积雪。太极陈知道了,很可怜他,就收他做佣人。一天,太极陈正在教家中子弟和门人太极枪法,忽闻房上有赞叹之声。太极陈的弟子门人以为是江湖上来寻仇卧底的,几乎把这人废了,幸得陈清平及时制止。一看之下,竟是那个哑丐,而且那个哑丐竟然说出话来了,他就是几年前拜师被拒的杨露禅,因为仰慕陈家太极,不惜委身为佣,志在偷得三招两式。

“陈清平知道了,大为感动,就在垂暮之年,把他收做关门弟子。杨露禅聪明绝顶,不过七年,就尽得太极陈的真传。在杨露禅出师的时候,太极陈吩咐他到京师闯万,希望他去京师创立太极派的门户。

“杨露禅单枪匹马入京华,果然不负乃师所望。当时京城的王公贝勒,都雇请了许多武师,其中尤以一个叫肃王的得人最多。杨露禅便投到肃王府中,公开向所有的王府武师挑战。他订的挑战办法很特别,在比试场中,四面张上绒绳织就的细网。他因为不愿树敌结怨,恃技伤人,所以提出了这么一个别开生面的比武办法,让被他打败的人,摔在网上不会受重伤。

“他是一番好意,可是众王府武师却把这当作是对他们的蔑视。而且杨露禅生得身材矮小,很不起眼。大家都觉得他太过自负,京城中好手如林,怎容得一个初出道的小子,如此猖狂。

“可是事情竟出众人意料,一个又瘦又矮的杨露禅,和北京所有高手轮流比试,只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把一个个武师掷入网内。只有一个八卦派的董海公,和一个不知姓名飘然闯来的怪客,和他打成平手。杨露禅因此受聘为肃王府的教师。”

丁剑鸣说到这里,在眉飞色舞中忽又慨然对丁晓说道:“太极派丁、陈两家,都负天下重名,你祖父的武功技业,谅也不在杨露禅之下,只是他为人淡泊,无此机缘,也无此志趣,所以就让陈派出尽风头了。”丁剑鸣言下似乎很羡慕杨露禅。

哪知丁晓听了,却忽地皱起双眉,说道:“爹,我不同意您的说法!”

丁剑鸣愕然地看着丁晓,半晌才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晓急忙解释道:“爹,您别生气。我是说杨露禅虽然本事了得,可是他给满洲的亲王做武师,也不算得英雄好汉!”

那丁剑鸣捋须强笑道:“你有志气!可是许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杨露禅若不是公开挑战王府武师,哪里会这么快闯出万字,那是成名的捷径呀!不过杨露禅虽做了王府武师,可也不像你想的,就这样做了满洲人的奴才呀。他也很懂得民族的大义。这也就正是太极拳虽曾盛极一时,却在北方没有留下几个传人的原因。”

丁晓初听,心中暗道:“我才不想那样走捷径!有了本事,成名不成名那又有什么关系?”继而听到父亲说到杨露禅王府授技,其中还有内幕时,不禁肃然问道:“爹,这又是怎么个讲究?”

丁剑鸣道:“杨露禅压根儿就不想把真正技艺传授满人。他在肃王府没多少时候就告假还乡,由他的儿子杨班侯替他做王府教头。杨班侯更绝,当时王府内武士三千,都要跟他学太极拳,他也来者不拒;可是他却每在喂招时,把那些武士摔得头穿额裂,甚至弄成残废。杨班侯说:‘太极拳是不打不教的,你要学就得准备挨摔。’那些武士纷纷知难而退,不过十天就减了一半,再过一月就只剩下百来人。而杨班侯还是不拿出真功夫来教他们,故意把太极拳的架式放大了,打起来好看,也可以强身,但却不能实用。后来三千武士学成的只有吴全佑一人。而吴全佑还是在不做武士之后,才求得杨露禅亲教的。

“满洲许多达官贵人求杨家传授的,杨家父子也都如此应付,以至北京的太极拳都不能实际用来交锋。当时广平的太极武师陈秀峰偷偷问杨班侯道:‘太极拳有刚有柔,何故北京一派一味纯柔?’杨班侯起初笑而不语,末后才说:‘京中多贵人,习拳出于好奇玩票,彼旗人体质与汉人不同,且旗人非汉人,你不知道吗?’言中大有深意,问的人也就不敢再问了。也正是为此,太极拳虽曾盛极一时,可是却没留下什么传人,也就渐渐衰微,比不上少林声威那样显赫了。”

丁晓听了,这才舒服一些,但对杨露禅去做王府武师还是不能谅解。不过他听了父亲这番话却很有感触:第一他知道太极拳除了丁家之外,还有陈家,大处相同,架式变化却又各有秘奥,他心中不禁盘算,怎样才能把两派学全了,才有意思。第二他很佩服杨露禅百折不回、坚忍苦学的精神。杨露禅的故事,给了他很大的鼓励。

当下,丁剑鸣把杨露禅的故事说完后,突然吩咐丁晓和金华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到场子里转一转。金华,你们师兄弟许久不见,好好玩一玩吧。你的晓弟刚跟我学会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这些天来正技痒,想找人比试,我没空,他又找不到旁人和他合手,你就跟他过过招吧。”

丁剑鸣去后,丁晓和金华都觉得好似轻松了许多,两人手携着手,跳跳跃跃地进入了把式场。丁晓将外衣一脱,摆了个手挥琵琶的架式,笑着对金华道:“你让着点。”

金华解下了佩剑,也笑道:“师弟,你不用客气,你比我强多了,你可得留神着点,别真的打得我爬不起来。”

金华说完,就按着师父所传授的太极剑法,认真地纵横挥霍,左刺右斫起来。丁晓觑准方位,身形骤展,从“手挥琵琶”,猛的翻身直进,“卸步搬拦捶”,两手立掌,向前进击。金华急将剑尖斜挂,待削丁晓双臂。丁晓又已忽地腰向后倚,左腿顿成虚步,右掌改拳,拳风飕飕,直劈面门。金华给他迫得后退几步,心中暗道:“师弟果然又已大有精进了,这手‘搬拦捶’使得好不纯熟!”

金华不敢怠慢,急展了黏、连、劈、闪、扑、洗、撩、刺的太极十三剑招数,剑点前后左右,绕着丁晓刺击。丁晓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以挨、帮、挤、靠的身法,配合着吞、吐、浮、沉的手法,随金华纵横挥霍的剑点,倏进倏退,打得很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