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仗剑重来惊噩耗飞镖绝响喜新交(第2/6页)
碱泉子虽是荒漠地带,可是附近却有成排柳树,遥接玉门关。这些柳树,说起来还是当年左宗棠部下湘军栽种的,二十多年过后,已经绿树成荫,如今回民建屋,倒不乏木材。
这时朝阳已升,霞光万道,照射流沙,泛成异彩。回民们人多手众,未到半个时辰,已先搭起一座木棚,恰好那些阵亡的官军,每个都带了军毡,他们搜集过来,用几条盖在木棚周围,就成了天然的帐幕。这时卓不凡已给他师兄推血过宫完毕,回民就请他们入棚安息。姜老头子感激道:“你们何须如此?军毡又不多,你们的衣物都给烧了,正好拿来利用,却拿来给我作帐幕。”
马堡主含泪道:“姜老英雄,您太见外了,给我们尽了这样多力,我们都当您是一家人,几条军毡,算得了什么?”姜老头子见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多话了。
卓不凡等自扶师兄入内歇息,回民也赶紧搭棚。姜老头子这时精神反而转好,躺下之后,还不忘向柳剑吟道谢。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剑吟说闲话,笑着道:“柳兄,说实在话,我当时在保定,对你们丁派太极门,确是不大满意。却想不到这次亡命荒漠,逃出保定时,还受你师弟帮忙,今番命在垂危,又是你赶来搭救。柳兄,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赶到这荒漠苦寒之地?还有……”他说至此,看了一下丁晓道:“你的师弟近况如何?可见过丁晓了?他当时曾殷殷嘱托我替他找寻丁晓呢。”
姜老头子说完,忽见丁晓眼泪直流,柳剑吟也红了眼圈。姜翼贤惊问道:“怎么回事?”
柳剑吟忍泪说道:“姜老前辈,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安歇,我以后再告诉你。”卓不凡见此情形,也急上前说道:“师兄,你疲劳过度,还是先睡一会儿好,柳兄也不大舒服,让他也歇歇吧。”姜翼贤老经世故,情知必有不幸之事,但又不愿强人所难,只好闭目假寐。虽是极度疲劳,心中悬悬,却兀是睡不着。
原来过去丁晓在陈家沟习艺,转眼四年。太极陈兄弟将丁派拳法与本派拳法解析精研,融会贯通,再截长补短,然后悉心授与丁晓。四年过后,丁晓已尽得两派所长,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一日太极陈唤他来道:
“你融会太极两派的心愿已经完成,我与你情如父子,本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我又不愿见你留在山沟终老,你可愿像本派前辈杨露禅一样,在武林中为太极门放一异彩?”
丁晓这四年来常常想念着红衣女侠姜凤琼,也念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当年虽强迫自己结婚,但父子之情,终不可灭,他也想回家看看。见太极陈一说,十分感激,当下收拾行装,含泪拜别,再三谢过太极陈的传技之恩。
太极陈强笑道:“丁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不必伤心。你感谢我传技,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将家传拳法完全亮出来呢。咱们名为师徒,情逾父子,武学上也是朋友。你回去见着父亲,代我问候他,你说河南陈永传对他在保定设厂授徒,将家传绝技公诸天下的做法,很是感动,我以后也会像他那样。只是我也有话劝他:武林中人许多对他不满,愿他别再沾豪绅、近官府,一定要和武林兄弟亲如家人。你对他说,我和他神交已久,不惜冒昧进言,有空的话,我还想到保定去拜访他。”
语重心长,谆谆嘱咐,丁晓含泪谢过,当下拜别。
经过四年,丁晓不但武学大进,阅历也增长许多。而且经太极陈亲自指点,经常和他解说江湖上的情形,教他应付各种人物的方法,间接也增长了他不少江湖阅历。
丁晓离了陈家沟后,心里就打算先回保定老家一看,兼去会见红衣女侠;然后再到山东找朱红灯一叙。他这时也还没有加入义和团的决心,只是对于这位热血朋友,很是感激,愿意亲去向他道谢。
这一天他到了河北通州,离保定只有几天路程了,只见通州到处是头裹黄巾,腰缠红带,手擎戈矛的拳民。他知道这里已是义和团的天下,看到拳民,自有一种亲切之感。他撒开大步,不避行藏,走入城中,如同回到自己家中一样。
当时义和团正与清军四处冲突,戒备森严,拳民们不知丁晓是何许人,见他腰悬佩剑,英气飒然,既非官军打扮,又不似黑道中人。看到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自然不能不提防,因此他一进城,立刻就受到巡城头目的询问。
丁晓被问,怡然笑道:“我也不知我自己是哪条线的?只是我和你们的总头目朱红灯却是老朋友!”
那头目闻言,吃了一惊。他端详了丁晓良久,十分怀疑。他想:这样的一个少年,怎会是总舵的老朋友?那头目便盘问丁晓关于义和团的事,问十丁晓不能答一;问丁晓是否想投奔义和团,丁晓又说不是。这头目更是起疑,便要带他到通州的总厂去交给大头目张德成审问。丁晓见说来说去说不清,心内有点生气,那小头目又对他解释:通州已是战时,对任何人的身份都要盘查清楚。丁晓想想,怪不得他,便也愿随他去总厂。他想见到他们的大头目时,话便容易说得多。
丁晓到了总厂,张德成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果然亲自接见。丁晓对他自道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约五年前,朱红灯至保定寻师,曾和他订交,他拜太极陈为师,还是朱红灯好友上官瑾专函保荐的。
张德成听他说得有凭有据,大有来头,颇有惊异,正想请他上坐,以礼相待,忽然帐后闪出一个老头,扬声叫道:“张大哥,此人有诈,待老朽代你审问吧!”丁晓抬头一看,只见来人年约六旬,身高五尺有余,须发微苍,面色红润,双目凛凛,神光内蕴,一看就知是个武林名家。只不知他是何许人,竟然在总厂内随便进出,而张德成对他很是恭敬,一见他来,立刻就让座给他,由他去问丁晓。
那人也怪,竟不就座,盯了丁晓一眼,径自走上前来,冷然笑道:“凭你这样的娃儿,就是太极两派名师的徒弟?我现在什么也不问你,只是要你亮出一两手来看。嘿,你干脆和我对几招吧,如你接得住我三招,我就信你。”
丁晓听了,大为光火。心想这老头看来虽是武林高手,可是自己已得两家真传,也未必会输给他,就是输,也必定不至三招就输。自己和太极陈对掌,也能周旋一刻,难道他比太极陈还强!
丁晓瞪了那老头子一眼道:“我后生末学,资质愚鲁,虽承名师指点,如何敢与前辈相比?只是长者命,不敢辞,就请您发招指教吧,只要您能将我打倒,我一定拜您为师,不必限于三招。”说罢,气呼呼地立了一个门户,便请那老头子进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