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独处墓园怀旧侣惊闻密室揭私情(第7/19页)

众人吃惊未过,另一件更加令得他们惊异的事情跟着又发生了。

人丛中突然跃出一人,一把将那瘦长汉子抓了起来,喝道:“你是何人,从实招来!”

这个人正是武当派掌门之子牟一羽。

客人比武受伤,按常理说,身为主人家的武当派少掌门是该劝阻的,即使来得晚了,不及劝阻,也该先给伤者裹创。但牟一羽却是一反常规,以非常严厉的口气盘问伤者!

瘦长汉子忍着疼痛,亢声说道:“你为何不盘问那个小子?”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角上滴下来。

有人看不过眼,忍不住窃窃私议:“是啊,就要盘问也该一视同仁!而且,按通常规矩……”

按通常规矩,如果双方都是来历不明,但一方受了伤,那就应该先盘问那个没受伤的。也不知牟一羽是否听见了旁人私议,那人的话犹未了,牟一羽已是冷冷说道:“他是我们的客人,你是混上山来的奸细,怎能一视同仁?”此言一出,登时把那些窃窃私议的人吓住了。

瘦长汉子汗如雨下,哑声说道:“我、我也是你们武当派请来的!”

牟一羽道:“是谁请你?”

瘦长汉子也不知是否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但见他嘴唇开阖,却听不见声音。

场中有个老武师是和牟一羽的父亲有点交情的,倚老卖老,说道:“贤侄,你给他敷上金创药再问他吧。”

牟一羽道:“哼,他是诈死!”轻轻一捏那瘦长汉子的琵琶骨,顿时令得他杀猪般的叫起来。但他顽强之极,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竟然还是亢声说道:“姓牟的,你这样凌辱我,我死了也不和你说!”

牟一羽冷冷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我只是还有一事未明,想要向你请教!”说到后半,口气突然变得客气起来,瘦长汉子不觉一怔,道:“你要请教什么?”

牟一羽道:“那日在燕子矶下,是谁指使你来袭击我的?”

瘦长汉子似乎惊恐之极,失声叫道:“你,你说什么?哪,哪有此事!”

那老武师道:“牟公子,你或者认错人了。你瞧,他的确是有作为你们客人的凭证的。”原来他已经从那汉子的身上搜出一张讣闻,讣闻上有武当派的标记。那是作为参加无相真人葬礼的请柬的。

牟一羽拿过那张讣闻,说道:“好,你说了我就放你,这讣闻是谁送给你的?你不说,可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汉子张开嘴巴,像是想要说了,却忽然双眼翻白,倒卧地上,动也不能动了。

老武师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拉起来,伸手探他鼻息。忽听得有人叫道:“不可,不可!”

老武师怔了一怔,问道:“什么不可?”话犹未了,忽地好似患了疟疾似的,打了个颤,“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人已是飞跑过来,口中也正在说道:“不可触摸他的身体,他身上中了剧毒!”但可惜已是变成了迟来的警告了。

那人把一颗药丸纳入老武师的口中,凝视片刻,说道:“还好我来得不算太迟,他虽然沾上毒,还有得救。但这个汉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别人也无须他说下去了,这老武师只是触摸那汉子的身体,就已中毒昏迷,那汉子当然必死无疑了。顿时就有好几个人同声问道:“泉先生,你是大行家,这汉子中的是什么毒,如此厉害?”

原来这个人名叫泉如镜,是个对药物学深有研究的名家。说到使毒功夫,四川唐家是天下第一家,陕西穆家是第二家,甘肃泉家是第三家。这个泉如镜就正是甘肃泉家的人。他的使毒功夫虽然远不及四川唐家,也不及陕西穆家,但解毒的功夫据说却在穆家之上。

泉如镜俯身察视那瘦长汉子,虽然他力持镇定,但脸上神色已是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惊恐。“这、这是四川——独门的毒药。”“四川”之下顿了一顿,显然他是不敢说出“唐门”二字,到了口边,改作“独门”。

此时已是有人砍下树木,做了一副担架。泉如镜戴上鹿皮手套,把那老武师提起来放在担架上。老武师嘴唇开阖,牟一羽道:“他说什么?”泉如镜道:“他好像是说,那汉子的眉心有个针孔。”那老武师费了好大气力,才说得出这句细如蚊叫的说话,又昏迷过去了。他的四个朋友将他抬回紫霄宫。

牟一羽心头一震,游目四顾,并没发现乔装打扮的常五娘混在人丛之中,这才稍稍放心。心知定是常五娘所为,他虽然想不通常五娘因何要杀人灭口,但以常五娘的机灵,他却是可以料想得到常五娘暗算一得手就已偷偷溜走了。

这桩意外的事件来得太过突然,场中的骚动自是不在话下。众人都拥过来,七嘴八舌说话。当然也就不免有人问道:“牟公子,你怎么知道这人是奸细?”

牟一羽不作声,却忽地撕下一幅衣裳,裹着右掌,一个“掌刀”,向那汉子的面门劈下。那人的脸孔本来似是有几分浮肿的,牟一羽掌过如刀,顿时把那人的脸孔“削平”了。奇怪的是,没有血流出来,被削下来的只是一团块状的东西,迅即碎成片片,簌簌而落。原来这个汉子乃是用面粉和浆堆肿面门的,虽然还未算得是上乘的易容术,也可算得是相当巧妙的化装术了。刚才本来有许多人对他的相貌觉得有点“特别”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身躯瘦长,脸型却是肥厚宽阔,身型脸型殊不相称。如今牟一羽一个掌刀,令他露出庐山真面,众人方始恍然大悟。

陕北武师米千钟道:“看这人的指法倒似乎有点像是从连家笔法变化出来的,但据我所知,连家笔法是从不外传的,连家的子弟我都认识,却并无此人。”他能够看出这瘦长汉子的指法,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牟一羽心道:“这个何须你告诉我。”不过在礼貌上当然还是得向那人多谢他所提供的线索。“如此说来,只好等待他日再向连家的人请教了。”

有人说道:“刚才那个少年呢?咦,怎么忽然不见他了?牟公子你不如找他回来问问吧,他和这汉子打架,说不定会知道他的来历。”

原来西门燕趁着众人闹哄哄的时候,也是早已溜之大吉了。

西门燕的改容易貌之术比那瘦长汉子高明得多,但她所用的剑术可还是瞒不过牟一羽的眼睛的,牟一羽刚才之所以不惜在众人面前,偏袒那个“小子”,也正就是因为他已经看得出那个“小子”必定是西门燕无疑。他正自担心西门燕在被这些来自各方的客人盘问之下,很可能闹出事来。如今见她已经不在场中,这才放下了另一块心上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