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生死茫茫如梦幻恩仇了了隐江湖(第22/23页)

西门牧冷冷说道:“你自知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也算得是个怪物!”

常五娘道:“我是个怪物,我的怪是被你们迫出来的!第一个是唐二先生,他迫我做他见不得光的情妇;第二是牟沧浪,他本来给了我以希望,却仍然是始乱终弃;第三个是你,你自己伤心失意,却要发泄在我的身上!”

西门牧不觉怔了一怔,觉得她虽然十分可恨,却也未尝不值得一点同情。自己不也曾因为受了刺激而滥杀无辜吗?他咬了咬牙,说道:“不管你怎样说,你伤了明珠,我就不能饶你!”

常五娘纵声狂笑,狂笑之间,夹以一声叹气,说道:“明珠,我真羡慕你,两个男人都愿意为你而死,嘿嘿,哈哈,但我并无遗憾!牟沧浪,我得不到你,你也什么都得不到!还有你,西门牧,你比他还更可怜!哈哈,你们两大英雄同样的恨我,却也同样的难奈我何!”

她突然就在狂笑声中倒下去了!转瞬间脸上蒙上一团青气,动也不能一动了。她已是服毒而亡!

唐仲山在梅林那边和耿玉京激战,听得常五娘的笑声有异,叫道:“五娘,你怎么了?”

西门牧冷冷传声:“她死了!不是我杀她的,是你逼死她的!”

高手搏斗,哪容得分了心神?何况他还是心神大乱!耿玉京乘隙即进,剑尖只是轻轻一点,唐仲山的咽喉就开了个孔,一缕鲜血射出来,倒下去了!

西门夫人躺在牟沧浪怀中,忽地星眸半启,说道:“我好像听见常五娘的笑声,笑得好像又是欢喜,又是凄凉,她怎么样了?”牟沧浪道:“她已经死了!”西门夫人道:“唉,可怜!她临死时说的什么?”牟沧浪道:“她说她羡慕你的幸福!”西门夫人脸上绽开笑的花朵,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十分幸福,我是个坏女人,你对我还这样好!”

牟沧浪心里凄怆,强笑说道:“不,你是个好女人,你别这样说!”西门夫人道:“多谢你,牟大哥,啊,还有,请你转告西门牧,我也多谢他!”声音越来越微弱,说罢,就在牟沧浪的怀中断了气息。

东方亮杀了穆盈盈,抹干剑上的血迹,走到西门牧面前,双手捧着宝剑,说道:“这把宝剑是你赐给我的,我用它报了杀父之仇,但也是用它杀了你的后妻。你若要替她报仇,可以收回这把宝剑,用它杀我!”

西门牧道:“亮儿,你不杀我,我已经感激不尽,我但愿你用这把宝剑开辟你的前途!”

东方亮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前途?”

西门牧道:“大丈夫受点挫折算得了什么?”东方亮正自心想:“我还称得上是大丈夫吗?”西门牧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已是接着说道:“司马迁的故事你是知道的,他受宫刑,发愤而著《史记》,后世谁人不钦敬他?文武殊途,其理同一,你去吧!”

他缓缓道来,东方亮却是如受当头棒喝,说道:“多谢姨父良言。”插剑入鞘,走了。

梅林里静寂如死。

西门牧回过头来,只见牟沧浪已经放下殷明珠的尸体,也正在站了起来。

西门牧缓缓说道:“不错,我几乎忘了,还有你是要报仇的!”

牟沧浪道:“明珠临去之时,要我替她多谢你。你我私人之间的恩怨已了,但可惜我曾经当过武当派的掌门,你杀了无极长老,我不能不……”他的毒伤已经发作,其实他是有意借西门牧的手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这样,虽然死了,也算得是尽了武当派掌门人的责任。

西门牧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但你还是省点气力吧!”

牟沧浪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中了唐门暗器,就斗不过你了?”

西门牧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牟沧浪忽地听得爆豆似的声响,大吃一惊,叫道:“西门牧,你干什么?”

西门牧苦笑道:“明珠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爆豆似的声响,是他临终之际,自散功力。

耿玉京从梅林那边走出来,看得惊心动魄!

牟沧浪道:“京儿,你过来。”耿玉京走到他的身旁,说道:“掌门有何吩咐?”

牟沧浪道:“我本来要你做掌门人的,但可惜……”

耿玉京道:“你不必抱歉,我早已说过,无意于此。”

牟沧浪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你帮助一羽,本派的仇人虽然都已死了,但只怕还有风波。”

耿玉京道:“弟子纵然不能重返师门,也是武当弟子,要是能为本派效力,理所当为!”

牟沧浪道:“谁说你不能重返师门?你现在回山,也都可以!”

耿玉京道:“弟子曾在前往金陵的路上得罪了那两个朝廷使者。”

牟沧浪道:“你不必为此事担心。”

耿玉京道:“为什么?”

牟沧浪道:“因为那两个使者私通满洲,郭璞一逃,他们也只能失踪。”

耿玉京道:“既然如此,弟子自当遵命。但掌门你呢?”

牟沧浪道:“你看那边,是谁来了?”

耿玉京刚一回头,只听得利刃刺物之声,转身看时,只见牟沧浪胸膛插着一把剑,说道:“本门武学,有你发扬,我是无须挂虑了。西门牧说得对,明珠都已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原来他是拔出插在西门夫人身上的那把剑,用来自尽的。这把剑是西门夫人的佩剑,他也正是倒在西门夫人的身旁。

耿玉京好似做了一场恶梦,急急下山。

刚踏上白堤,就见一个少女迎面而来,这少女怔了一怔,便即笑道:“你真聪明,我还怕你看不懂我的手帕画图之意呢,却原来你已经到了这儿了,你知道吗,你的姐姐也来了。”这个少女是西门燕。

“我的姐姐呢?”

“在那边。”

东方亮已经先她一步。

他在刚才大家都没注意他的时候,走到了蓝水灵的身边。

“蓝姑娘,我愧对你,请你原谅。”

“我已决意跟不悔师太出家,敬谢施主!”蓝水灵合十作答,眼眶里有一颗泪珠。她虽然尚未削发为尼,已是以道姑自居了。

东方亮就在她的泪眼相看之下下山去了。

牟一羽接任武当掌门,耿玉京虽然回山向他道贺,但只住几天就走了。他执意不做掌门,这除了他自知才干不及牟一羽之外,还因为他觉得有更有意义的事待他去做。

天启六年正月,清军大举渡辽河攻宁远。总数十三万,号称二十万。宁远袁崇焕的守军只有一万。但结果却是袁崇焕以少胜多,不但击退清军的进攻,而且令敌方的主帅努尔哈赤也受了伤。努尔哈赤在同年七月,回到离沈阳四十里处的奚鸡堡逝世,年六十八岁。据说努尔哈赤是在战场上被一个少年剑客刺伤的,这个少年剑客就是耿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