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怨气易消 芳心难测武功虽失 侠骨犹存(第12/13页)

月在天心,刚好是午夜时分。

广场上虽然有许多火把,毕竟还是不能把黑夜变成白天。火光照耀之下,她的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明亮,她的美也令人益增“冷艳”之感。

见过她的人都为她的“冷艳”所摄,不敢有“猥亵”的念头;没见过她的人更不用说了,人人俱是想道:“姜雪君岂止只是洛阳的第一美人?要说这样端庄的美人是个淫妇,打死了我也不能相信!”本来有人想要辱骂姜雪君的,此时为她高贵冷傲的仪容所慑,也是连大气都不敢透了。

翦一山道:“姜雪君,你本来是个好女子,背夫私逃,想必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你不用害怕,直说无妨!”意思十分明显,是想姜雪君把责任都推到卫天元头上。

姜雪君道:“我没有丈夫,也无需你来替我开脱罪名!”

翦一山道:“你没有丈夫?徐中岳是你何人?”

姜雪君道:“他是我的仇人!”

翦一山板起脸孔道:“姜雪君,我是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你不领情,那也罢了。话可不能乱说!”

姜雪君冷笑道:“多谢你的‘盛情’,你怎么知道我是乱说?”

翦一山道:“好,那你把事实说出来!哼,你是徐中岳明媒正娶的妻子,坐着徐家的花轿给抬进徐家的大门的。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弦外之音,她的“事实”,也必须有证人才行。

姜雪君道:“好,那么我就先说一件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徐中岳派花轿来接我过门的时候,我的父亲死了还不到两个月,我的母亲扶柩回乡,也还没有重返洛阳。”

说至此处,忽地问翦一山道:“所谓的‘明媒正娶’,是指应该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按照当时一般人所奉行的礼教,“明媒正娶”是应该这样解释的。翦一山只好说道:“那又怎样?”

姜雪君尚未回答,倒是徐中岳抢着说了:“这门亲事是你的叔叔姜志希答应的,你父母不在,你的叔叔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当然可以作主!”

其实他是可以捏造谎言,说是姜雪君的父亲生前亲口许婚,给她来个“死无对证”。如今他这么一说,等于是承认并无“父母之命”了。不过,他之不敢捏造谎言,也是由于多少有点顾忌。因为他在姜雪君的父亲生前,曾试过一次提亲,被姜雪君父亲拒绝。当时是有旁人在场的。这个旁人虽然不在此地,他也怕谎话将来会给拆穿,损了他的“大侠”身份。他一时未及仔细权衡得失,还在暗自庆幸,以为姜雪君并未知道她的父亲有过拒他求婚之事呢。

姜雪君抓着他的话柄,立即说道:“如此说来,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由我这个疏堂叔叔一身兼任了?”

徐中岳道:“疏堂也好,近支也好,你承认他是你的叔叔,他就有权替你作主。”

翦一山补充理由:“姜雪君,你是懂得武功的人,这头婚事,要是你不同意,你的叔叔也不能强逼你上花轿吧?”

姜雪君冷冷说道:“徐中岳号称中州大侠,多少人受他的伪善蒙蔽,何况是我这个年轻识浅的女子?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后来方始知道。”

翦一山沉声道:“请你先别诋毁别人,我们要的只是事实!”

忽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的父亲死了还不到两个月,徐中岳就逼她成婚的。只两个月哪,各位想想,这件事的本身是不是已经有值得令人怀疑之处?”

声音飘忽,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更不知是谁人所说。

古礼,父母之葬,是要守三年孝的。江湖人物,纵然可以无须拘泥古礼,但两个月不到,就办婚事,总是出乎情理之常的事。

翦一山喝道:“是哪位朋友说话,请站出来!”

那古怪的声音说道:“你只该问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有没有道理,你管我是什么人?难道只许你以公证人自居么?”

此时众人早已在窃窃私议了。

徐中岳一看,不答复他这个问题恐怕是不行了,只好说道:“谁说我逼她了,我不也早已说过了吗,这头婚事是她叔叔作主的。我们是见她孤苦无依,所以双方同意,婚事迟办不如早办。”

他的回答,重点在于辩解一个“逼”字,但对何以这样急于成婚的答复,即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人,都觉得他的理由不够充分。

那个古怪的声音又道:“她死了父亲,还有母亲,她的母亲扶柩回乡,还是要重返洛阳的。你为何不等她母亲回来作主?”

徐中岳无法答复这个问题,恼羞成怒,喝道:“这是我和姜家的事情,你管不着!”

姜雪君冷冷说道:“说到事实,徐中岳,你似乎漏说了一件事实。我那堂叔是端你的饭碗的,你在洛阳开的那间最大的当铺,就是由他来作掌柜。”

那古怪的声音又冷笑道:“事情这就明白了,我说的那个‘逼’字并没说错,不过是间接的逼姜姑娘而已。”

翦一山喝道:“现在是请姜雪君和徐中岳对质,旁人若要插嘴评理,等待他们把全部的事实都说了出来也还不迟。”

姜雪君缓缓说道:“我此来正是为了要说明全部事实,请让我先从家父之死说起。”

徐中岳变了面色,喝道:“姜雪君,你别节外生枝!”

那古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她还没有说出她父亲的死因,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节外生枝了?”

翦一山喝道:“旁人不许插嘴!”

那声音冷笑道:“你这个公证人似乎做得不大公道吧?徐中岳不打岔,我也不会插嘴!”

翦一山心里暗骂徐中岳愚蠢,只好摆出公证人的姿态,说道:“徐大侠,你不必怕她污蔑,有我主持公道,谅她也不能节外生枝。”

徐中岳此时亦已发觉是自己“失言”了,“不错,我若阻止她说话,岂不正显得我有心病?谅她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她说什么,我一概给她否认就是。”主意打定,便即说道:“好,反正真的是不能当假,假的也不能当真,真假总会分明的。你喜欢说什么,尽管说好了。”

姜雪君重启朱唇,缓缓说道:“家父在洛阳用的名字是姜远庸,这个名字,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恐怕不多。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或许较多人知道。家父本来的名字乃是志奇,志向的志,奇怪的奇。”

她一说出父亲的名字,知道的人果然不少,登时引起了吱吱喳喳的议论了。

“姜志奇,他不是和扬州楚劲松并称南北两大名家的么?二十年前,他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啊!后来不知怎的销声匿迹,却原来是改了名字,迁到洛阳隐居闹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