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人悄然降临(第4/6页)
易厢泉没有点灯,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在黑夜里。
窗外留着一盏灯笼,安静地照着覆着白雪的村子。吹雪站在棺材旁边,目光炯炯,轻轻地冲主人叫唤着。它蓝黄双眸微亮,似乎是不情愿离开食物残渣。见主人一脸严肃,它摇摇脑袋,自觉地跳开了。
易厢泉却没有把吹雪抱走。他径直走到棺材边上,绕其一周,顺便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遂从附近拾起一根粗壮的树枝插进棺材缝隙之中,试着一撬。
开棺属于对逝者的大不敬,而易厢泉却没有丝毫犹豫。
咔吧一声,棺材一下子就被撬开。易厢泉异常诧异,眉头微皱。棺材素来都是被封得很紧,不论木棺石棺,一旦松动,只有两种可能:一则下葬过于匆忙,无法好好安顿棺椁;二则,它可能被撬开过——第二次再撬开定然要简单得多。
棺材周遭的脚印异常凌乱,好像来过很多人,此时已经看不出什么。易厢泉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细细检查了棺材的外观。封棺用的铁钉落在四周,一些散落在棺材头,一些散落在尾部。一小堆摆放整齐,另一小堆放得乱七八糟。棺材显然是被人撬开过,而且撬开棺材的是两个人,一个人做事比较用心,另一个人则粗心大意。
很可能是夏乾和曲泽。易厢泉很快就下了结论,双手扶住棺材板,试图以一人之力推开棺材。片刻之后,异样的气味传了出来,这是轻微的尸首腐败之气,还好是冬日,腐败并不严重,他提起灯笼仔细地看着棺材内部。
白色棺材中静卧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穿着蓝白相间的衣衫,一只手已经脱臼,身上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奇怪的是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似是撕裂,又似是扯断。脖颈处是致命伤,创口很大,这女子多半是因为失血过多致死。
易厢泉看着少女苍白的脸,恍然觉得她与水云相像。这才明白,二人兴许是有血缘关系,怪不得自己今日问起棺中之人,水云姑娘脸色极差。
这具尸首实在诡异。易厢泉不是仵作,但是尸体倒是见过不少,对于检验尸首这种事略通一二。光凭眼观,有些事是难以断定的,眼下身处荒山小村,自己就不得不动手了。
他先对着尸首行了礼,之后才伸出手去解开了尸体身上的衣裳。尸身在死亡不久后会僵硬,随后变得柔软。现下尸身便是极度柔软的,像一堆软塌塌的肉。脖颈处的伤口最大,像野兽咬伤,也像是人为的撕裂。凡是被野兽踏死的都会有骨头断裂、皮肤上红黑色内伤的痕迹,但眼前的尸身上却没有。若是被狼虎咬伤,伤者会口眼张开,双手握拳,发髻散乱,伤处多不整齐,一般集中在头部和颈部。这些倒是与尸身呈现一致,但受伤之处不见骨,不似猛兽咬伤,倒像撕裂,尸体身上也没有爪印。
爪印?易厢泉又仔细看了尸身,胸口处有抓痕,这是死前造成的,但不是野兽的,是人的。这就更加古怪了,易厢泉从未见过这样的尸体。看了半天,连攻击者是人是兽都无法确定。除非请到京城最好的仵作,兴许能看出更多端倪。
易厢泉叹息一声,帮尸身理好衣衫打算封棺。他最后看了棺材中的姑娘一眼,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是脸上却是毫无生机的惨白。清丽的面容与不属于活人的脸色,让易厢泉今夜第一次感到心里微颤。他叹了口气,检查了棺材四周和内部,皆无怪异之处,这才合上了棺材,又小心地将棺材板完好封上,尽量让人看不出来棺材被人再次动过。
吹雪突然叫了一声,跳过来蹭了蹭易厢泉的外衣。易厢泉诧异地抬头,不远处,凤九娘屋子的灯亮了。
门吱呀一声响了。
凤九娘伸出头来看看,见四下无人,便轻轻提着灯笼出了门,朝溪水边走去。她头上的木镶金簪子在灯笼的微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却粗鄙丑陋。
凤九娘走到溪水边停下了。她的脚下是一片土地,部分积雪已经融化,露出了黑色的地表,而土地上却覆盖着一层枯黄稻草,周围放了一些木板和一辆小推车,还有栅栏一类的木条,稀稀拉拉地斜插着。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人的视野也更加明亮了。
凤九娘蹲了下去,一只手扒开那些稻草,另一只手提起灯笼。她动作轻柔却急促,眼神如同是一个即将打开神秘礼物的小女孩,生怕弄坏了礼物盒子却又急切地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这种目光却不纯真,倒是透着接近病态的贪婪。
稻草哗哗落地,就在这一瞬,凤九娘急切地朝洞的下面看去,然而洞底下什么也没有。
凤九娘的脸色变了,从万般期待,变成极度惶恐与难以置信。她快速地、疯狂地把稻草扒开,只求光线再进去一些,死命地探头下去看,可是那幽深的洞底却真的空无一物。
凤九娘吞了吞口水,双手微颤。就在此时,她忽然觉得有人大力钳住了她的肩膀。她若惊弓之鸟,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惊恐。
“他人在哪里?”
易厢泉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张开的金属扇子抵住了她的脖颈。
凤九娘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她大气也喘不均匀,害怕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他明明在这里的!我没有想骗你!你拿的什么东西?是刀吗?你别……你——”
“说实话!”
“我……我真的不知道!”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门哗啦一声开了。清晨是如此安静,这声门响就变得无比巨大。黑黑似乎刚刚睡醒,正推门出来活动筋骨,看到这一幕,惊诧得睡意完全消散了。
“易……易公子?凤九娘?”
易厢泉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放开凤九娘。他把凤九娘拽到一侧,自己则向洞中探去。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洞中清晰了不少,隐约可见洞底的稻草,但却真的无人。
“夏乾!”易厢泉越发紧张起来,大喊了一句,却真的无人应和。
一旁的凤九娘此时像是被冷风吹醒了,她嘴唇发白,身体却与易厢泉保持着一定距离,怒喝道:“你拉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我告诉你,姓易的——”
易厢泉根本不听她说话,绷着脸直接把她拽到一边的柴草屋里,推进去,咣当一声闩上了门。茅草屋又传来凤九娘的咒骂声。黑黑站在一旁惊诧不已,有些畏惧地看着易厢泉,想问却没问。
“你现在去把吴白和水云全叫到此地,我要问话。还有,谁都不要给凤九娘开门。”易厢泉脸色极差,收了手中的金属扇子,理了理衣襟,大踏步地又走回了那地洞附近,弯腰看向洞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