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重返宿城(第2/5页)

文兰顿时煞住了话头,文蕙也回头看着她,两人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媳妇?”文蕙道。

“婆婆,姥姥没有死,她还活着!”白箫大声道。

“你说什么?”文兰和文蕙同时大惊,两人一起东张西望,同问,“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她现在不便进来,这其中的缘故说来话长。”

“为什么不便进来?她要是活着,我可真是……”文蕙哽咽着看看妹妹文兰,文兰也是说不出话,只顾点头,“我、我与士清找了她多少年,杳无音信。她、她现在……她在哪里?快快带我去拜见。”说着已迫不及待地要朝外冲。

白箫忙拦住道:“这事还要请陈老伯说明白。”

文兰一旁流泪道:“我妈是不是不愿见我?当初我不听父母良言,经常让他们操心——若不是为了那只破碗,我爹娘也不会出这种事……我要在她老人家前跪三天三夜,请求她老人家原谅!”说到这里,失声痛哭。众人忙劝。

白箫道:“姥姥现在在外室休息,婆婆、姨妈,且听陈老伯告知内情。”

文蕙这才静下来听其母的一大段往事。两姐妹听说,母亲失明,多年来寄居山林,都大哭起来。文兰尤甚。

陈南城又叙述其母与沈英杰本是同门师兄妹,日久生情,后来不幸分离,其母迫于父母之命,嫁了文家。沈英杰为此终身不娶,却替心爱的弟子作伐于文家,把文家的大女儿嫁给徒弟为妻,以续上一代未了的心愿。

文蕙听罢突道:“我知道了!这位救我母亲的就是士清的恩师沈英杰,士清不知等了他老人家多少年!我记得士清说过,他的小命也是沈大侠从倭匪中救回来的!他是在我们成婚时突然出走的。既然他与我妈一家有点渊源,也许怕见我们一家才故意避开的。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知还在吗?我们当面谢谢他老人家!”

陈掌柜又接着说到沈英杰为搭救竺素心不幸被甘傲天打伤,手脚俱断,险些丧命,文夫人以失明之身照顾残废的他,在祁连山上历尽千辛万苦,过了近二十年。直到今年,沈英杰才身体复原,重拾武功,期间的痛苦难以想象。

文蕙一听,心想当时我妈正当中年,沈英杰又跟她年纪相仿,一个是丧夫的寡妇,一个是久旷的怨男,这样日夕相处,许多事不能避嫌……这沈英杰虽是士清师父,母亲的恩人,可这样总不太好吧?

文兰一听,也已明白,却不同于姐姐的想法。她觉得男女两情相悦,结为夫妇,本是天经地义。母亲与沈英杰原本有情,已经错过因缘多时,中年相遇,患难与共,结发同枕,何等乐事!于是向她姐姐道:“既然继父也来了,咱们还等什么!快去拜见呀!”

“这个……”文蕙踌躇了。

“我也是个老派人,起先得知沈英杰与你们母亲结为夫妇,也有不解。不过后来我想,他们当时如不结为夫妇,一个瞎了,一个瘸子,一个看不见,一个不能动,怎么活呀?上苍生下芸芸众生,不是为了让他们活活受罪而死的!杭州月老祠旁有一副对联写得好:‘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做儿女的不能为了陈腐之见,而对天作之合不加理会!”陈南城的一番话说得文蕙低了头。

这时白箫趁热打铁,说道:“婆婆,我上回为救掌柜爷爷,不幸跌入陷阱,也是太师父他老人家救了我!婆婆,太师父于徐家有大恩!况且又是公公的师父。你快去磕个头吧。要不然岂不让姥姥为难吗?”

文蕙再为难,徐庆、展鸿飞、陈仪——连荷萍、徐永、丁二都忍不住插嘴了。毕竟是思母心切,最后,她拉了文兰的手道:“好,我们这就去拜见母亲和继父。”

一个大死结终于解开了。于是白箫搀着文蕙,荷萍扶着文兰,一行人都到了隔壁小花厅。门开了,文蕙、文兰上前一步,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椅上,两姐妹天性萌动,双膝跪下,泪似泉涌。文蕙一把拉住竺素心的右手,叫了声“妈”;文兰则拉住了竺素心的左手,泣不成声。竺素心盼着这一天不知多少年了,涕泗交流,半晌无言,只是挣脱出两手,向姐妹俩的脸上摸去。众人知道她目不能视,更为之悲叹。白箫与陈南城频频在旁劝慰。

这时沈英杰有点尴尬。

陈南城道:“两位夫人快来见见你们的继父沈大侠。”

文蕙姐妹本来不好意思招呼,乘此机会上前拜见。在这之前,婆婆已千叮万嘱,叫沈英杰在自己女儿面前别疯疯癫癫的,惹得众人取笑,女儿看轻。

沈英杰历来喜欢开玩笑,也知道今天这个场面隆重,不宜信口胡说。只是习惯成自然,又说出好听的来了:“免礼免礼。可是老头子穷,拿不出什么见面礼。嘿嘿,想不到我沈英杰到了古稀之年有了两个女儿。如今我与你妈的事,纸包不住火,给做女儿的都知道了,我也有点羞答答。不过,这怪不得我们,郎情妾意,一竹竿打到底,我们是老天爷拆不开的。这个嘛,要先说与你们两姐妹知道。”

文蕙、文兰一听,不由脸红耳赤,这个老头说的什么话!今天刚见面,就怕我们拆了他的好姻缘了??

陈南城立即岔开:“沈兄弟,你就是爱开玩笑!没轻没重的!”

白箫也笑道:“我们姥爷就是对姥姥真心实意,姥姥这些年亏了他才保住了性命,我跟两老在祁连山上住过几天,亲眼目睹他一颗心全贴在姥姥身上。婆婆。姨妈,真该好好感谢姥爷!”

文蕙原本不悦,见陈南城、白箫全做说客,况且这段情本是自己娘愿意的,做儿女的哪能不容?他又是士清的恩师,雷震派的祖师爷,如今自己夫忘子丢,有他老人家在,也可依靠。想停当后,她立即换作笑容,传了声“用膳”,接着,便一边招呼众人,一边与文兰一人一手搀了母亲往餐厅而去,

陈南城父子陪沈英杰同去。陈南城暗暗埋怨沈英杰说话不得体,引得沈英杰又要大声驳斥,他只得笑着住口。

菜肴自然丰盛。座位更为离奇。文蕙让沈英杰、竺素心坐了上座,文兰、陈南城、徐庆、白箫、陈仪、展鸿飞依次而坐。那徐庆原是士清的侍从,陈南城父子也是帮衬之人,白箫、展鸿飞都是弟子一辈,在正统人士眼里,真正做得不伦不类。文蕙这次还别出心裁,桌面上只让徐永、丁二、荷萍服侍,其他人等一概不得跨入餐厅一步。

文蕙的用意是不让下人把众人的话传出去,母亲带回后夫,外传毕竟不雅。于是吩咐下去,对外一律把沈英杰唤作“文爷”,直以“父亲”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