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时辰(第6/7页)

“我们见过?”梁铁桥问得很直接。

“见过!”齐君元回答得也很直接。

梁铁桥只是从齐君元回答的两个字便知道这人之前的确见过。因为他在上德塬时虽然没有看清齐君元相貌,却清楚地记住了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后来还在东贤山庄出现过,当时一番慷慨激昂,与三国秘行力量交易,让梁铁桥他们三方秘行力量助其与楚军御外营以及东贤山庄对抗。谁知到最后还是被他摆了一道,第三个交易的讯息没有说就从泥坑下溜走了。

“那夜在东贤山庄你还欠着我一笔账。”梁铁桥语气冷冷地,就像是在对一个死人说话。

“那时候的账现在算,已经一分不值了。”齐君元语气依旧平淡,感觉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么今天你又准备用什么来换你的命?”梁铁桥说这话的时候往四周看了一眼,刚刚被齐君元挑破的“披网拖虾”已经重新整合,并且已经变成了两个圈子。一个圈子在继续往刚才的范围收拢,而另一个圈子却是朝着他们这边围拢过来。

“嘿嘿。”齐君元轻轻一笑,“换我的命?我的命仍在我自己的手中,干吗要拿些什么出来跟你换?”

梁铁桥微微一怔,眉头顿时紧锁,他根本没有想到齐君元会给自己这样的回答。于是带着狐疑地抬头又往四周扫看了一圈,确定自己的确是掌控着全部局势。

齐君元也环顾了下四周:“再说了,我就是一条贱命,上秤钩也显不出斤两。你梁大把头拿了去既报不到功又扬不了名,更不会有能够让你报功扬名的重要东西来跟你换。我此番只是路过广信城,看到梁大把子的威仪心中震撼,被吓得夺路而逃。你却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拿我,要是误了自己该做的正事,岂不是冤得很?”

其实此时的齐君元已经是黔驴技穷,梁铁桥如果立刻让人将他拿下的话,他只有两条路,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拼杀至死。但是不管什么人,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刻总是不死心的。所以齐君元仍在用言语周旋,拖延时间。

“只要是在合适的时间、地点,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最重要的人。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并非看他挂在秤钩上的重量,而是看他能成为多重的一个秤砣。”梁铁桥随口驳斥齐君元,但这话一说出来后,他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齐君元没有反驳梁铁桥的话,而是在无声地笑着。这很反常,一个被别人重重围困住的刺客,一个随时可能被别人剁成肉块挂在秤钩上称重的人还能笑出来。那么在现有局相的背后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且这阴谋已经成功或即将成功。

梁铁桥虽然在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但齐君元无声的笑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于是他的心中不由得猛烈颤动,暗自讶叹:“自己不会又被此人摆了一道吧?”

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奇怪。从上德塬开始,再到东贤山庄,齐君元始终是控制局面的人。所以梁铁桥可能是已经有了些心理阴影。

齐君元还在笑,而梁铁桥的眉头却皱得更加紧。就这样对视了一小会儿,梁铁桥才提胸腹之气断喝了一声:“但是今天就算你是吃进王八肚子的秤砣,我也铁定是要把你起网出水的。”

“梁大把头说我是秤砣,抬举了。但是梁大把头有没有想过我这秤砣吊住的秤钩上会是什么分量的货色?”齐君元已经不笑了,说话的表情显得非常认真。

其实不用齐君元说,梁铁桥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而且是在刚才他提到秤砣时就已经想到。面前这个人的道行他是见识过的,不但思维缜密而且虞诈至极,江湖上好好坏坏的套路无不用至极限。这一次到底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设“满地天眼”在广信瓮城才踏到兜边的,还是早就知道自己在那边才故意出现在城门口。城门口一番非常逼真自然的表演,真的是那么恰恰好不曾逃过自己的眼睛吗?梁铁桥心中在苦苦地辨别着一个真实的答案。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并且径直奔到了梁铁桥的身边才勒住。还未等奔马勒住后高抬的前蹄落下,马上之人已经纵身下马,站在了梁铁桥身边。

只是以眼角余光,梁铁桥便确定奔驰而来的是自己留在瓮城那里继续查看辨别可疑人色的手下。所以从奔马出现直到马上之人站定脚步,梁铁桥身形始终如同山岳纹丝不动。直到来人站定在自己身边了,梁铁桥才微微侧转身体问出两个字:“何事?”

虽然梁铁桥在这短暂时间中表现得山一般沉稳镇定,但他心中其实已经如同起伏的潮浪一般。他估计自己这个手下应该是来给自己送答案的,那个自己心中苦苦辨别的真实答案。

齐君元站在不远处调整了下呼吸,奔驰而来的那个人让他稍稍舒出口气。他觉得这人带来的消息多少是会对自己有利的,自己临时下的那个刺杀指令应该有同伴予以实施了。现在虽然不知道实施指令的同伴有没有得手,但得不得手都会让梁铁桥觉得事态严重,所以下一步他肯定会舍下自己以最快速度赶回城里。

“广信防御使吴同杰被人刺杀。”报信的手下不是太会拎清重点。

梁铁桥听了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太大反应,依旧紧皱着眉头在思索。这些人为何要刺杀广信防御使?用一个诱子将自己骗到此处就为了杀一个防御使吗?

见梁铁桥没有反应,那手下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到重点:“那吴大人抓住一个疯汉,从他身上找到我们要找的卷儿。”

梁铁桥眉头猛然展开,下巴狠狠一抬:“真是那卷儿?”

“抓住疯汉的铁甲卫队正亲手将卷儿捡起来的,从他所描述的样子看正是我们要找的那件。”

“卷儿现在在哪里?”

“那疯汉是刺客假扮,吴大人被杀过程中,卷儿仍落回那个刺客手中。”

“刺客抓住了吗?”梁铁桥又问。

“还没有,但是已经困住了,只等火灭了就下手拿人。”

“等火灭了?”

“对,吴大人是被吊在架子上用火烤死的。”

梁铁桥眼珠转了下,然后回头朝向齐君元:“是你的人?”

“不知道。”齐君元回答得很认真,“但我知道一个刺客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多侍卫兵卒保护之中,将一个州府的驻守将军吊在架子上烧死。那这刺客不是几个兵卒护卫可以困住的。”

梁铁桥没再多说一句话,他朝旁边人做个手势,随即便转身朝着广信城的城门方向狂风般地跑去,速度竟然并不比刚才的奔马慢。

随着梁铁桥的手势,他所带的夜宴队像是被砥石分开的流水。一股随着他往城门方向而去,还有一股则快速运转起来,朝着齐君元收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