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垂拱前殿(第3/4页)

哪知道,两名盲仆拍开一个大瓮的泥封后,只闻得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虽然两人都用丝帕掩着口鼻,气味还是相当地炽烈。李煊慌忙要跳入地道,贺兰晶却说:“不忙,这不是毒物,只是尸臭罢了。”

过了一阵,觉得秽气渐渐消退,二人凑过来用烛光一照,不由得都是一阵恶心,原来大瓮之中,蜷缩着一个宫女的尸体。由于大瓮原是存放酒浆的,加上封住后空气隔绝,宫女的尸体还未完全腐烂成骨架,身上的衣服也清晰可辨。

贺兰晶直欲作呕,拉着李煊从地道里回去,再命青乌先生查验一切。

经青乌先生验明,这四个大瓮中全是死尸,两名宫女、两名小内监,都在十四五岁左右,是被人勒死后塞入大瓮之中的。而屋里横陈的尸骨,为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全是中了勾魂粉这种剧毒身亡的。

众人聚在一起研讨后,大致还原了那一日的恐怖场景:高祖皇帝驾崩后,移到其他的地方入殓发丧,太宗皇帝就命服侍高祖李渊的四名宫女内监将其生前所用之物,一概烧毁,就连桌几床榻,也劈碎焚烧。

这件事办完之后,派了四名侍卫过来,将墙壁上的字迹全都刮削,再重涂一遍。又奉命将这四名宫女内监全部勒死,塞入酒瓮,就地掘土,深埋于地下。而这四名侍卫奉命撒下勾魂粉后,也当即中毒而死。于是这垂拱前殿中的秘密,和高祖皇帝临终前的情形,就永远无人知晓。

大家商议明白后,无不垂头丧气,贺兰晶和李煊来到黄泉地肺的朝扉堂,依旧隔着帘幕向地母夫人禀报了这一切。地母夫人听后,缓缓说道:“太宗皇帝果然下手果敢狠辣,但既然他敢肆无忌惮地毁,我们就敢肆无忌惮地造。晶儿,你派人将那些尸骨统统清除,然后派高手匠人,收集仿造些当年的旧器物,从地道中运进去摆放停当,再寻来高祖存世的书帖,派高手模仿娴熟后,在墙壁上写下‘李二忤逆,愧对建成、元吉’等字样,新做的榻底上,拟一份‘大唐后世臣子见此,奉遗诏立建成子孙为帝’的诏书,刻在竹席之上。”

李煊听了,惊道:“这不是公然作假吗?岂不要犯下矫旨大罪?”贺兰晶也说:“我们这样写,会不会有细心聪明的人看出破绽,当年就算真有这种字迹,李世民岂有不毁去之理?”

地母夫人冷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历代天子都称奉天承运,伪造的祥瑞之物难道还少了,远了不说,就是则天女皇,说什么在洛水中发现了刻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玩意儿,别人不知,我难道还不知道?全是她侄儿武承嗣一手假造的。”

贺兰晶听了,点头称是,说道:“是啊,何况我们所造的,虽然不是高祖皇帝的原迹,但‘虽不中,亦不远矣’。要不是对李世民不利的言语,他何苦派人着意铲削干净?”

地母夫人又说:“你说我们直接在壁上书写‘李二忤逆’这样的话,不免会让聪明人起疑,这倒是不假,但世间聪明人少糊涂人多。最重要的是让糊涂人看明白,那些既然是所谓的‘聪明人’,就算起疑,也会审时度势,该疑时才疑,不该疑时,他们就缩起头来不敢怀疑。”

李煊听了,虽然觉得地母夫人的话确实不假,但心却犹如踏在初春的薄冰上一般,非常不踏实。

贺兰晶却拍手叫好,她兴高采烈地说道:“青乌先生是装神弄鬼的高手,再让他安排一些吓人的事儿,让宫里暗暗传播老皇帝鬼魂诉冤的惊悚传闻,这样我们的话更易于取信。”

地母夫人说:“这个计策可行,但不可多用,不可滥用。过段时间就是一年更替的正月了,此时皇家肯定要举行祭祖典仪,众人都相信,前辈的鬼魂会回来享用楮镪血食,这时候再作怪,事半而功倍。”

计婆婆听了,赞道:“地母夫人果然睿智过人。行事借势,如天干物燥时纵火,一星星可燃冲天之焰;行事逆势,如雨中泥塘里点火,就算千遮百掩,能有点火苗,也烧不起来。”

尔朱陀此时插口道:“我听说高祖皇帝的私玺流落于外,我此次来长安,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此物,不知是否属实?”

地母夫人说:“这事世间除了我,还真很少有人知晓。这玉玺高祖皇帝生前就找不到了,有人传言是高祖皇帝装到木匣中,丢到御沟中顺流漂走了。然而,此事大为不确,真是这样,不久木匣就会被人拾到,谁敢私藏国玺,必然要上报官府。这枚国玺,其实是齐王妃带出宫的。”

“巢剌王妃?”众人听了,不免有些惊诧。巢剌王妃是李世民之弟齐王李元吉的妻子,姓杨,生得美貌异常,有倾国倾城之色。李元吉和太子一起在玄武门之变中丧命,李世民将弟弟元吉改封为“巢剌王”,以示其悖逆,所以人们就常呼这位杨妃为巢剌王妃。

地母夫人接着说道:“李世民虽为明君,却好色如命,竟然将弟妹强纳入宫,奸淫霸占。齐王妃常有欲轻生自尽之念,高祖派老宦官刘怀义暗中带此玉玺给她,说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之身,隐太子尚有后人在世间,玉玺日后当有大用。因此劝她忍羞偷生,负担起这件大事。其实可能也是高祖皇帝可怜她,怕她心无牵挂念想,就没有了求生之望。”

贺兰晶不禁问道:“那这事,母亲您从何处得知?”地母夫人说:“这是从曹王的一封密札中得知的,曹王李明是齐王妃被李世民霸占后所生。他后来和则天女皇的二子李贤交好,被贬到黔州,后来被女皇下令逼其自杀。曹王被贬出京时,我和团儿一起查抄他的府第,结果发现了一封密札,正是高祖皇帝写给齐王妃的。然而,我们却没有发现玉玺。”

尔朱陀说道:“敢问地母夫人,这密札是否尚在?”地母夫人叹道:“唉,当年呈报给则天女皇,女皇以为是陈年旧事,何必多生枝节,命婉儿烧掉。我当时也不知道这封书札有什么用处,于是就给了婉儿。前些日,我再询问婉儿,她说早已烧了。”

贺兰晶突然心念一动,说道:“既然垂拱前殿中的遗迹可以假造,我们何不再刻一个假的玉玺?”

地母夫人笑道:“这可难了,玉玺刻工之精,非一般人能办得到,而且就连那样好的玉料也是难寻,不是短期内就能造得。再说了,真玉玺尚在世间,万一有人取出来和我们对证,真伪还是会辨别出来的,反而让我们无比被动。”

贺兰晶说道:“那日在五兵神窟之中,我曾邂逅了明崇俨,要不要把寻找玉玺的事情向他问询?”

地母夫人说道:“也好,你和煊儿先去‘崇义鬼宅’探一探消息。计婆婆,麻烦你去黔南一趟,探访一下曹王死时的情景,看能不能获取玉玺的下落。青乌先生,召集三百六十名江湖好手,在幽谷中加紧操练。尔朱陀,你借羽林禁军之名,让工匠做一些盔铠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