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6/8页)
林秋波道:“我是修道之人,对于这等劫难,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也从不意存侥幸,所以比较能沉得住气而已。倒也不是完全不怕。”
这时外面传来“啪”的一声,原来黄红掴了尉迟旭一巴掌,她怒声道:“什么?你竟敢打算让你占有休秋波?却叫我随便找任何男人?你可知自己说什么话么?”
房内的林秋波与秦三错,听了这话,对望之时,眼光中都透出宽慰之色。
要知只要这个女人从中作梗的话,尉迟旭决计无法得遂奸淫之志。
在林秋波来说,她与其被辱之后,还不得活命,便不如保持清白而死。
秦三错则是基于“感情”上的理由,宁可自身与林秋波一齐死去,也不愿自己心中所爱恋的女人,受到别一个男人蹂躏。
他们当然也说不上“欢喜”或“安慰”,只不过在心灵上,减去一种疑惧而已。林秋波虽说是修道多年,早已有了坠劫受难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得悉诸劫之中,这一种可以免除时,自然会略感宽慰。
门外声息沓然,秦林二人侧耳听了一阵,不觉奇怪起来。
秦三错双眉一皱,道:“他们在搅什么鬼?”
林秋波道:“好像是走开了。”
秦三错道:“如果你猜得不错,那就更令人不解啦!”
林秋波道:“为什么呢?”
秦三错道:“请问尉迟旭在这等情形之下,用什么方法使黄红跟他走开呢?”
林秋波道:“这诚然是不易释解之谜,可是若果要走开的是黄红,就不算奇怪了。”
秦三错道:“就算是她的主意,但如是不怀好意,那尉迟旭会一言不发的跟去么?”
林秋波道:“你大概一向都独来独往,难得与人们接触。”
秦三错道:“纵是如此,与眼下之事有何相干?”
林秋波道:“假如你与人们接触得多,就晓得世上的夫妇关系和情况,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情形都有。尤其是嫉妒的妻子的行为,更是奇奇怪怪……”
她停歇一下,又道:“比方说,刚才黄红打了尉迟旭一巴掌之后,接着就拧住这个男人的耳朵,把他扯到别处去,这时她不必说话,尉迟旭不会叫嚷,是也不是?”
秦三错道:“你虽是言之成理,但终是有点勉强……”
林秋波道:“是的,这解释有点勉强……”
她闭上眼睛,以“内视”之法,体察自己各方面的情形。
接着睁眼道:“我怕已没有一点希望得以冲破穴道禁制了,你呢?”
秦三错道:“我也是。”
但他话声中,显然含有不十分确定的意思。
林秋波道:“你们阴阳谷与幽冥洞府,并称当世奇门异派中的两大门派,但一向罕得有人在江湖露面。”
秦三错道:“是的,不过就算有人出来走动,也大多行迹诡秘,等闲不易发现。”
林秋波道:“据我的观察,你们这两派,大概可以说得上旗鼓相当,而拿与当世各大门派比较的话,也全不逊色。只不知何故如此隐秘?我意思说你们也大可以广收门徒,就像别的门派一样,使得大凡武林之人,无不闻名仰慕,何必这般隐秘?”
秦三错道:“我们如果这样做,你们这些门派,岂能相容?”
林秋波道:“这样说来,你们这两派,所修习的武功之中,果然有些很残酷可怕的了?”
秦三错道:“有些功夫的确称得上残酷。不过你们最不能容忍的,恐怕还是我们的思想和态度。”
林秋波道:“那是怎么回事?”
秦三错道:“我们不管忠好正邪的那一套,也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只要能增长功力,什么事都可以做。如果在我们那儿说到‘行善积德’的话,必定被人笑掉了大牙。”
林秋波道:“行善积德有什么不好?”
秦三错想了一下,才道:“老实说,我这一辈子从未想到这些问题,所以你的问题实在不易回答。”
林秋波坚持道:“现在你回答我,行善积德有什么不好?”
秦三错道:“我想了一下,发觉这可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行不通而已。”
他又寻思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我们的禁忌很多,如果有人犯了我们的禁忌,哪怕是无心之过,亦不宽恕。因此,我们很难谈得上行善积德,若是能够少杀几个人,已经不错了。”
林秋波道:“以你的看法,这种禁忌规矩是必要的么?”
秦三错道:“我不知道。”
林秋波又坚持道:“你想想看。”
秦三错道:“我等一入门就讲究这等禁忌,到后来已深印心中,自然而然的照着做,从来不必多想……”
林秋波道:“你现下反正没事,何妨想一想看?这等严规酷矩,于人无益是不必说的了,有什么好处呢?你告诉我。”
秦三错有点烦恼地吁一口气,道:“你向来是这么固执的么?”
林秋波道:“我向来是很随和的。”
秦三错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心想:“原来她对我比较特别,不是跟别的人一样……”
当下认真寻思,过了半晌,才道:“我想这等禁忌,一定是有作用的。”
林秋波道:“什么作用?”
秦三错道:“照我看来,如果一个天性善良,胸怀仁慈,而又向往正义心理之人,就算尽窥我们的秘艺,也是学不成的。”
林秋波道:“这样说来,你们的奇功秘艺,在本质上,都含有邪恶之性了?”
秦三错道:“正是如此,同时为了保持我们森历的气势,我们心中,不得存有丝毫仁慈之念,反过来说,越凶毒越好,由此推论,相信我们的神秘诡恶的行为,亦有助于我们的功力和气势,也不易被人窥测得透我们的底蕴,大概就是这样了。”
林秋波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正邪门派,永远不能相容并立,我们从入门开始,讲究的是如何‘去心中之贼’,而你们却是唯恐心中之贼,不够邪毒。”
秦三错道:“这大概是没有法子改变之事,如若不然,我们的武功就能达到上乘境界。”
他说到这儿,把心一横,准备倾听林秋波的冗长说教。
他深知自己着想获得她的芳心,则必须在表面上装出愿意接受她的观点,至少也得表现出有“改邪归正”的倾向。
当然这等“说教”,他认为是很无聊可笑之事,是以他必须横下心肠,准备接受这种令人疲劳厌倦的罗嗦。
林秋波没有开腔,反而半目沉思。
秦三错望着她的面庞,以及那衣衫不整而曲线起伏的身体,突然间对尉迟旭的遭遇感到同情起来。
这种想法,当然是基于“男性”的立场而言,并不是真的很同情尉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