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刚传人(第4/12页)

陆渐奇怪道:“大家伙,你跟着我做什么?”巨鹤仰颈长鸣,目光温柔,似乎不胜留恋。陆渐心想:“是了,它伤势未愈,遇上猛禽,还是无法自保。”拍了拍鹤背,笑道:“大家伙,你跟着我,待伤好了,你飞到天尽头也无妨。”巨鹤乌珠一转,斜睨陆渐一眼,举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叫。

陆渐哈哈大笑,赞道:“好骄傲的大家伙。”巨鹤叫罢,梳翎挥羽,翩翩舞蹈起来。陆渐不知灵鹤舞蹈乃是服膺自身、甘为驱使的意思,一时瞧得有趣,也应着鹤舞击节微笑。巨鹤舞罢,傍着陆渐十分亲昵,陆渐抚着它皎洁翎羽,定眼看去,巨鹤的眼角胸部均有伤痕,不似猛禽抓伤,却似箭伤创口,一双长脚上也多有伤痕,细细看去,也能看出刀剑痕迹。

陆渐暗道惭愧:“无怪这鹤见了我又啄又抓,它屡为人类侵害,怀有极大戒心。”想着意兴阑珊,走在前面。巨鹤不能飞翔,迈开长脚跟在一边。

行了里许,巨鹤发出一声尖唳,叫声暗含怒意。陆渐怪道:“大家伙,你叫什么?”他足下不停,仍向前走,巨鹤忽地探喙,将他衣袖叼住,陆渐一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远处传来人语,从前方山脚下转出三人,两高一矮,样貌滑稽。

陆渐认出是赤婴子、螃蟹怪和鼠大圣。三人也是一愣,赤婴子怪笑道:“乖鹤儿果然在这儿,鼠大圣你没有骗我。”

赤婴子被莫乙擒住以后,原本关在嘉平馆,鼠大圣驱使群鼠,钻入馆中将之找到,又趁沈舟虚一行不在,与螃蟹怪杀了看守的天部弟子,救出了赤婴子。赤婴子一旦出困,执意寻找巨鹤。当日巨鹤受伤,为沙天洹丢弃在此间密林,赤婴子看见巨鹤,心中大为欢喜。

巨鹤为赤婴子劫术所制,受其驱使,骨子里却恨他入骨。此时一见,扑打翅膀,便要与之厮杀。谁知赤婴子目射奇光,巨鹤与之相交,立时曲颈低头,发出声声哀鸣。陆渐见状,踏上一步,挡在巨鹤身前,目光如电,反向赤婴子投去。

赤婴子恼怒起来,眼中奇光更盛。不料他的目光亮一分,陆渐的也亮一分,交替之间,赤婴子忽似挨了一拳,热血冲脑,倒退数步,定眼望去,陆渐神完气足,全无失忆征兆。他心中不服,再用“绝智”,但与陆渐目光一交,胸口如受重拳。顷刻间,他施术三次,便似挨了三拳,突然倒退两步,一跤坐倒,吐出一大口鲜血。

陆渐本无伤敌之念,忽见赤婴子吐血,心中大为迷惑。他全不知道,自己天缘巧合,贯通隐、显二脉,无异于身具黑天、金刚两大神通,修为之奇,为开天辟地以来之所无,心智通明坚牢,别说“绝智之术”,世间任何迷魂幻术用在他的身上,均是以卵击石,不但伤不了他,反而会遭反击。

赤婴子作法自毙,脑子里茫茫然一片,螃蟹怪见状,挥舞巨臂劈向陆渐。陆渐吃过他的苦头,不敢大意,使出“天劫驭兵法”,勾住螃蟹怪的手臂,运劲轻轻一拨。螃蟹怪发出一声惊呼,身子如陀螺急转,向一面山崖直直撞去。眼看撞到,他使出吃奶力气,伸臂扫向山崖,“咔嚓”,巨臂齐肘而断,螃蟹怪狠狠撞上石壁,尽管没有头破血流,仍觉五腑六脏挤在一起,他的两眼瞪着陆渐,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

这一拨威力如此,陆渐的惊讶不在螃蟹怪之下,只一愣,目光投向鼠大圣。鼠大圣面如土色,忽地扑通跪倒,冲他连连磕头。

陆渐苦笑道:“你别怕,我不伤你,但问你一件事。”鼠大圣颤声说:“大人请讲,小人知无不言。”陆渐道:“东岛、西城相会,约在什么时候?”鼠大圣答道:“就是今日正午,我亲眼见沈舟虚出了嘉平馆,一路向天柱峰去了。”

陆渐吃了一惊,又觉迷惑:“我与宁姑娘在天生塔中呆了两日么?怎的感觉只有几个时辰?”他百思莫解,沉吟一下,又问:“你们来时,看见‘玄瞳’宁姑娘么?”

“你说‘色空玄瞳’?”鼠大圣连连挠头,“我们一路走来,不曾见过她。”

陆渐大感失望,走上前去,将一股真气打入赤婴子体内,真气一转,赤婴子便即清醒,望着陆渐畏畏缩缩。陆渐拍拍他肩,又上前一步,为螃蟹怪接上断臂,说道:“你们三人从今往后,应当好自为之,如果再若助沙天洹为恶,被我遇上,绝无这么好过。”三人均是点头,陆渐心中暗叹,携巨鹤向天柱峰走去。

他心念战约,不由越奔越快,巨鹤随他奔走,不落下风,奔了数十里,天柱峰赫然在望。陆渐举目望去,峰下百十人东一簇、西一簇,抱团站立。他目光锐利,一眼看到谷缜、姚晴,正觉欣喜,忽见叶梵双掌一挥,向浑和尚与三祖寺四僧拍去。

陆渐吃了一惊,步子加快,一起一落,抢到五僧前面,想也不想,一拳送出。

这一下双方用上了全力,拳掌未交,劲力先遇,只听一声怪响,劲力余波传到陆渐身上,他晃了一晃,稳稳站定,叶梵却倒退半步,目中闪过一抹惊讶。

陆渐接下来掌,回头望去,浑和尚面色惨白,口角鲜血长流,不觉抢前两步,叫道:“大师,你还好么?”

浑和尚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指了指陆渐,写道:“很好,很好!金刚一脉,终有传人。”陆渐一怔,忽见浑和尚的肌肤苍白透明,不似人间颜色。这神气他先前在鱼和尚脸上也瞧见过,不觉心头一跳,猛然悟及:这神色正是金刚一门圆觉坐化前的征兆。想到这里,一股悲凉涌遍身心,陆渐的眼里涌出泪水,写道:“大师传我神功,救我性命,大恩大德,弟子永志不忘。”

浑和尚笑了笑,又写道:“你是出家,还是在家?”陆渐写道:“何为出家?何为在家?”浑和尚写道:“出家便是出家为僧;在家却是留在俗世,做一位佛门居士。”

陆渐望了姚晴一眼,叹气写道:“弟子尘缘未尽,还是在家吧!”浑和尚淡淡一笑,写道:“很好,很好。”他与宁不空苦斗一个昼夜,已有内伤在身,又连接叶梵掌力,至此油尽灯枯,勉强撑到陆渐赶来,眼见他神通大成,心中再无挂念,写完寥寥四字,一手竖胸,一手平放膝上,双目下垂,溘然坐化。

陆渐不想再见此僧,已成永诀,望着浑和尚的遗容,心神一阵恍惚,忽听四面佛号震耳,掉头望去,三祖寺僧众纷纷向浑和尚合十作礼,无不流露出悲痛惋惜的神色。性觉上前一步,施礼道:“陆道友,贫僧不才,有一不情之请。”

陆渐见他眉眼端正,气韵冲和,一时不知虚实,眉头微微皱起。性觉瞧出他的疑虑,苦笑道:“陆道友,性觉得这位大师点化,已皈正觉,日后潜修佛法,永无它念。”